葉春秋依舊安靜地坐在錦墩上,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神色。
朱載垚這才漸漸開始自信起來,若是讓他自己在這裏主持這個局面,雖然有些話,都是來之前,葉春秋就跟他說好了的,心裏已經有了腹稿,可是真要他一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心裏怕是沒有底的,可是現在……
他略略使自己心更靜了一些,慢慢地進入了狀态。
這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目光顯得鎮定了許多,他徐徐道:“本宮有賴亞父,方才穩住了大局,此次,亞父立下首功,父皇在時,曾有明言,說是治國之道,無過是有功即賞,有過便罰,本宮而今監國,該賞……就賞。”
葉春秋愣了一下,來的時候,自己可沒有教過太子說這些話。
現在突然說這些,反而讓葉春秋有了一些壓力,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番話是他教唆的呢!
可是誰曾想到,朱載垚會來個臨場發揮啊。
此時,朱載垚已經眼眸一轉,道:“所以,就請王師傅将這功勞記下,及早提出恩賞的章程來,本宮無有不允。”
這話,倒有點像是皇帝的樣子了。
王華借了這個機會上前道:“臣遵旨,殿下,臣也恰好有事要奏。”
朱載垚看了一眼王華,明眼人都知道,王華要奏請的事是什麽,朱載垚便道:“王師傅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王華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而今天子下落不明,臣請暫尊陛下爲上皇,而太子殿下,本是儲君,爲固國本,安民心,懇請殿下爲社稷爲念,克繼大統……”
王華的話,在殿中回蕩,擲地有聲。
當王華鄭重其事拜倒的時候,自然有人忙是跟着拜倒,其餘的人,哪裏還敢在猶豫?他們分明看到葉春秋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讓一些人感到後背涼涼的,再看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讓人不禁想到,估計在這位魯王的心裏已有了一個賬本,今日誰的表現如何,都會一一地記下來。
即便是一些實在不甘願的人,見越來越多的人拜下,自己自然是顯得鶴立雞群,此時也不敢再怠慢了,隻得無奈拜倒在地。
終于,所有人都拜下,三呼萬歲。
而朱載垚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他的目中也終于多了一些自信。
………………
在馬六甲海峽上,這兒無風無浪,風平浪靜,矗立于海岸線的燈塔格外的顯眼。
這燈塔乃是葡萄牙人征服了馬六甲之後所建立,長約三十多米,刷成了白色,素有白塔之名。
塔下不遠,則是一處港口,上百大大小小的佛朗機艦船,卻在這裏停泊,港口處設施一應俱全,從總督府至商業處,再到貨棧一應俱全。
隻是可惜,卻沒有船隻可以出入了。
就在昨天,一封書信送到了這裏,書信之中,盡都是挑釁之詞,一個以大明天子名義所發出來的最後通牒,直接要求該處的葡萄牙人歸順,并且自稱,若是歸順,可以保障他們的安全,當然,若是不肯歸順,則是天崩地裂。
天崩地裂四字,是一個在本地的漢人憋紅着臉翻譯的,因爲實在無法用這成語轉化爲葡語,所以他不得不用更多的詞彙,誇張的表露出這個來路不明的大明天子的‘怒火’。
葡國總督,第一反應就是冷笑,并且置之不理。
可是很快,就有了更壞的消息,附近的海域出現了一支艦隊,他們截住了航路,并且已經封鎖了港口。
這馬六甲,乃是葡國在遠東最重要的殖民地之一,是葡國人的香料原産地,更不必說,這裏本就是最重要的水路要塞,所謂的歸順,對于總督來說不啻是一個笑話。
于是,整個馬六甲開始進入了戰備狀态,兩千多葡國的軍隊,已經在港口和要塞處枕戈以待,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本地土人組織的一支番軍,亦在數千上下,爲了防止意外,甚至總督府還招募了一批商船以及歐洲的水手、平民。
當然,所謂的水手和平民,是海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這個時代,敢于出現在這裏的歐洲人,往往都不是善茬,他們來東方,尋求财富,曆來是不擇手段。
葡國人沒有回應。
那麽,大明水師便來了。
一艘又一艘的艦船開始出現,朱厚照所乘坐的福船,隻在外海,而真正作戰的,則是數十艘炮艦。
可朱厚照其實并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現在,他在軍事上,要比在政事上顯得謹慎許多。
他的心裏始終有些放心不下,幾個月的航行,已經讓不少水兵和水手開始滋生了不滿和歸鄉似箭的情緒,所以這一戰至關重要,隻有徹底碾壓對手,并且給水師官兵們豐厚的回報,才能讓他們重新鼓舞士氣。
畢竟……沒有人不希望衣錦還鄉,與其灰溜溜地回去,朱厚照深信,這些人更希望帶着榮耀和數不盡的金銀,還有皇帝老子賜予他們的頭銜回到家鄉。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關乎于收益和風險,雖然收益足夠大,可風險若是過大,爲了一個馬六甲,而損失慘重,這可就不妙了。
大明水師,畢竟還未經曆過檢驗,這就不免令朱厚照既有期待,又有些忐忑了。
倒是對這佛朗機的艦船,越是下了西洋,朱厚照越多地聽到不少關于這其中的各種傳說,至少在西洋諸國這裏,可到處都風傳着佛朗機人的各種不敗傳說。
隻是對朱厚照來說,越是帶着挑戰,越是令他在忐忑下衍生出更多的熱血沸騰。
準備了那麽久,朱厚照所要的其中一個,不就是爲了在這海上揚名立萬嗎?
這佛朗機艦隊越是令西洋諸國忌憚,若是大明艦隊将其打得落花流水,這勝利之下,所得到的就不隻是金銀了,而是未來更長遠的輝煌!
現在,一切都已經蓄勢待發,是時候賭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