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連忙道:“什麽事?”
葉春秋想了想,才道:“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這些人,分明是不想讓葉家好過啊,我知道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打着反葉家的名義,實則卻是想要對我的泰山大人逼宮,他們想要做的,其實是奪權。他們畢竟是讀書人,其實本心話,我自己也是讀書人,真不願意對他們動強,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若是繼續這般讓他們胡作非爲下去,遲早,葉家得要遭受牽累。”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猛地落在劉瑾身上,目光徒然間顯得陰沉起來,接着道:“劉公公,****這樣的話都出了口了,這不是要将我葉春秋置之死地嗎?你說,若你是我,會怎麽做?”
劉瑾不禁呆了一下,須臾,他的眼中猛地瞪大了幾分,道:“奴婢明白了。”他咬了咬牙,又道:“我下令讓人抓幾個讀書人,以儆效尤。”
葉春秋卻又搖頭,道:“劉公公,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将某些人一網打盡,還有将這些人背後的書院,連根拔起。”
劉瑾愣了老半天,他以爲自己夠狠辣了,可是想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葉春秋的思維。
卧槽……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這可和抓幾個讀書人,送去诏獄,狠狠毒打一頓,是完全不一樣啊。
這裏頭的牽扯,實在太大了,沒有陛下下旨,不,就算是陛下,也不敢捅這個馬蜂窩啊。
真要鬧得太大,說是動搖國本還真不爲過,這些書院的背後,不知牽扯到了多少朝廷的重臣,那些生員背後,更是有各省的生員支援,更不必說,每一個生員的背後,都是一個士紳的家族了。
劉瑾越想,越是感到膽戰心驚,一副遲疑之态地道:“這……隻怕不妥吧,公爺,若是這麽做,隻怕會出事的。”
葉春秋的臉卻是猛地拉了下來,聲音也顯得深沉了幾分:“我現在擔心的就是會出事,不能将他們連根拔起,任由他們每日****和謀逆大罪這般肆無忌憚的吼叫,葉家還能立足嗎?這不是開玩笑的,他們可以反對我葉春秋,我認了,可是他們每一句出口的,都是句句誅心,一個不好,就是要我葉家上百口人,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這個份上,不就是你死我活嗎?不能将他們連根拔起,抓了幾個人又有何用?抓了幾個,他們隻會鬧得更加厲害罷了。”
劉瑾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依舊完全明白了,這葉春秋,是要玩真的。
可問題是,即便是他劉瑾也不敢啊。
平時大家都說他劉瑾夠狠,劉瑾呢,也一直是這樣認爲的,可是萬萬想不到,這葉春秋,是更狠。
劉瑾沉默了一下,猶豫地道:“可是隻怕……”
葉春秋卻淡淡地打斷道:“你等消息,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的,這些人要鬧,這些日子就由着他們鬧吧。哎……”
說到這裏,葉春秋居然一聲歎息。
他也想不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某種意義來說,當初的自己,不也和外頭的那些讀書人一樣嗎?那時候的葉春秋,是絕對想不到今日的自己會如此狠的,他依舊記得,在那時候,自己偶爾表現出來的俏皮,可時至今日,他卻發現自己的心腸愈發的硬了。
****兩個字,深深地刺痛了葉春秋。
他自認自己沒有做錯什麽,因爲他至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他做了那麽多,爲大明子民創造了多少的有利條件?而且,爲了更遠大的将來,他要做大事,非要做大事不可,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也有自己一己之私,可某種意義上,又何嘗不是爲了整個天下?
難道真要等到列強的堅船利炮打開了國門,遭受了無數的苦難,被人一次次打痛了,打得體無完膚,打到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打到每一個人都用仰視的态度去看洋人,讓更多的人承受犧牲,方才知道去改嗎?
想到退縮的殘酷後果,他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随即,他張開了眼睛,眼眸中閃出的變得銳利的光芒。
他看了劉瑾一眼,本心上,他是不喜歡劉瑾這樣的人的,可是他卻知道,現在能用的,也隻有這樣的‘卑鄙小人’了。
隻一瞬間,葉春秋收起了身上的鋒芒,則是和顔悅色地對劉瑾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劉公公,你且先回去吧,這外頭的消息,也不必瞞着陛下,有些事,你就算是要瞞着,那也是瞞不住的。回去吧,把人都撤了,别弄得如臨大敵的樣子,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而已,不必這樣用心。”
劉瑾其實還沒完全消化掉葉春秋方才的話,還有些愣愣的,六神無主之下,也隻好聽從葉春秋的,道:“那麽,奴婢告辭了。”
劉瑾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他猜不透啊,可他想了想,自己眼下能做的,也隻好等了。
他從葉家出來的時候,外頭一陣騷動,有人大叫道:“這是秉筆太監的車駕,哈,果然,這鎮國公和閹黨是勾結的,他們這是勾結起來要謀反了……”
劉瑾頓時氣得半死,目露兇光,可想到葉春秋讓他等消息,卻終于還是索性不做聲。
啪……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塊石頭砸中了仙鶴車,便聽哐當一聲,這水晶玻璃居然應聲而裂,玻璃的碎片便四濺開,劉瑾頓時頭破血流。
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臉上已是鮮血淋漓,他猛地暴怒起來,厲聲大叫道:“狗娘養的,來人,來人!”
那些讀書人卻是一陣哄笑。
劉瑾暴跳如雷,想要下令,卻又擔心自己陷入讀書人之中,到時候别出了什麽意外,這人聚在一起,卻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