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還沒有開口,劉瑾便搶着道:“陛下,路上确實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朱厚照呆了一下,皺着眉頭道:“什麽麻煩?”
劉瑾道:“一群讀書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在路上截住了鎮國公,說鎮國公該急流勇退、解甲歸田,還說鎮國公而今位高權重,遲早是陛下的心腹大患,要鎮國公識趣一些……”
朱厚照聽了,一開始愣着老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到了後面,他臉色猛地一沉,臉上的笑容已經無影無蹤。
這對朱厚照來說,這使他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一群讀書人,竟然以他的名義跑去讓葉春秋解甲歸田?葉春秋豈不是要想,這是不是他的主意,他不好開口,所以才讓一群生員開了口。
在這短短時間裏,朱厚照邊腦補,同時,嘴角微微地揚起了一絲冷笑。
而後,他背着手,隻徐徐走了幾步,便冷然道:“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劉瑾拜倒道:“這……奴婢不知。”
“後來呢。”
“後來鎮國公也是大怒,他們不肯讓鎮國公的車馬過去,所以……就……就碾了過去……”
朱厚照開始還覺得心裏堵得慌,一肚子的憋屈,可聽到這裏,卻是哭笑不得了!
呃……這若是換了他,怕也不至于如此蠻橫吧……
朱厚照雖是感到意想不到,卻是點點頭道:“嗯,碾得好,不碾他們,他們不會知道天高地厚,不必理會這些人。”
此時,葉春秋終于開口道:“陛下,這些隻是小事,事情就到此爲止吧,自然,臣弟也有沖動的地方,請陛下恕罪。”
朱厚照倒是氣沖沖地道:“換了是朕,朕也碾,他們算是什麽東西,一群隻知道誇誇其談的人,百無一用,朕當初遇到了難處的時候,他們死去了哪裏?現在天下承平了,他們倒是又一個個的跳了出來了。”
抱怨了幾句,朱厚照才像是消了氣,便朝劉瑾道:“這件事,暗暗查一查,有什麽消息,随時報到朕這來,朕算是明白了,隻是一群讀書人,真會有這樣的膽子嗎?”
劉瑾連忙點頭稱是,便匆匆地告辭出去。
兄弟二人見面,消解了那些不快的事,朱厚照的臉上又親切起來,笑着道:“朕聽說你現在想要打通西域,啧啧,這倒真是極有魄力啊,趨虎吞狼,朕從前怎麽就沒有想到呢?這鞑靼人,若是用得不好,就是心腹大患。可是用得好了,也是有它的好處啊,哈哈……還是你聰明啊!不過……朕可不在乎西域的這些小貓小狗,朕是要做大事的人,哼哼,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朕現在在造水師。”
葉春秋道:“打通西域,是遲早的事,何況有鞑靼鐵騎驅使,倒也不必費什麽功夫,倒是陛下,什麽時候對海外有興趣了。”
葉春秋的這話,似乎說中了朱厚照的心事,于是朱厚照一臉寂寞地道:“自然是怪你,你滅了巴圖蒙克,讓朕沒有了對手,你是不知道,這人沒了對手,是何其寂寞啊,朕非要立下一個曠世之功不可,這大漠沒了敵人,沒了對手,你自己也說,天下太大了,朕就去找對手,朕要學文皇帝一樣,要下西洋。”
葉春秋對此,并不覺得意外,他所認識的朱厚照的性子就是如此的,永遠都不甘寂寞。
新軍對鞑靼鐵騎壓倒性的勝利,令朱厚照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目标,若是他不給自己找個新靶子,這輩子,怕是郁悶都要郁悶死。
葉春秋也隻是莞爾一笑,便道:“陛下心懷天下,鬼神莫測,臣弟佩服。”
“是朕佩服你呢……”朱厚照說到這裏,卻又苦笑:“隻是這水師,要興建起來,可不容易,朕在鎮國府的分紅,可都砸了去了,想要朝廷拿出一點銀子,楊一清和戶部這些人,又是推三阻四的,都在說朕好大喜功,他們不曉得啊,這天底下,子孫們躺在這裏享受着這太平,靠的,不都是祖宗們的好大喜功嗎?沒有始皇帝的好大喜功,哪裏會有天下歸一?沒有武帝的好大喜功,嶺南、河套從哪裏來的?沒有文皇帝的好大喜功,遼東如何鞏固?他們是承平久了,覺得祖宗們打下了這樣的基業,就心滿意足了,躺在這好大喜功的功勞簿子裏,對人指指點點,自以爲自己了不得了。”
葉春秋不禁覺得,朱厚照是比從前又成熟了,至少會懂得了爲自己的‘胡鬧’找借口了,這好大喜功,都好得冠冕堂皇啊。
葉春秋倒是讓朱厚照有點逗樂了,不由會心一笑,而後道:“陛下,臣弟記得,再過一些日子,就是陛下的誕日了。”
“是啊。”朱厚照忍不住道:“朕馬上就要三十而立了。”
朱厚照說到這裏,表情又開始糾結起來:“朕的年紀不小了啊,再不整一點功勞來,朕心裏不痛快啊,小打小鬧沒意思,要幹,就要幹一票大的,否則朕心裏不痛快,趁着現在身子還算康健,要及早才好。”
他朝葉春秋眨了眨眼睛,随即又道:“噢,春秋哪,你這提醒,朕倒是想起來了,朕可要過大壽了,朕呢,可是放出去話的,要百官們給朕送禮,你是朕的兄弟,也不能免這個俗啊,而且你更應該帶頭,給朕送一份大禮才好,正好給百官們做個好榜樣,朕現在就想着,靠着索要一點禮,好再多造幾艘艦船呢。”
葉春秋又不禁失笑,這伸手讓人送禮的皇帝可不多啊。
這陛下,現在是想要搜刮民脂民膏想瘋了,曆來皇帝過生日,也沒聽說過讓百官送禮的啊,而且還是主動提出的,這就顯得十分不厚道了。
可話又說回來,若是厚道,他還叫朱厚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