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想,葉春秋怎麽會不肯來呢?
可是蔣冕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像是吃死了朱厚照一樣。
朱厚照想了想,接着便笑道:“嘿……朕才不上你的當。”接着便不打算理會了。
吃了這麽多虧後,朱厚照算是明白了,不理會,就不會爲自己找麻煩。
可蔣冕顯然是不想放過這次機會的,正要一鼓作氣,這時,外頭卻有人氣喘籲籲地進來。
隻見劉瑾匆匆地入了暖閣,接着納頭便拜。
劉瑾看起來比從前顯得年長了一些,漸漸城府日深,自從上一次差點陰溝裏翻船,就變得比從前謹慎了許多,不過此時,他卻是喜上了眉梢,朝朱厚照磕了個頭,聲音裏帶着喜意道:“禀陛下,急奏,是從青龍來的急奏,鎮國公上奏,說是要入關,特來觐見陛下,請陛下恩準。”
外藩入朝,都是需要請示的。
隻是這個時候,聽到葉春秋突然主動請求入朝,自然顯得不太合時宜起來。
那蔣冕聽到葉春秋主動要入朝,也是臉色變了一下,老臉不禁一紅。
這葉春秋當真來?
他其實一直以爲葉春秋在外頭風頭這麽大,朝中又有這麽多人批評,葉春秋想必是不敢來的,或者說,他該是不願來的,畢竟山高皇帝遠的日子,在關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肯定很是滋潤,而到了京師,必然是各種掣肘,何況,還會有着許多難以預料的事,可……
現在倒是好了,居然真的直接來了。
朱厚照一聽,頓然忘了方才的不高興,立即大喜過望地道:“這家夥,朕可不想他來,拿來朕看看。”
接過了奏疏,果然是葉春秋的親筆,細細一看,和劉瑾說的一般無二,便道:“他既然想來,那就來吧,這有什麽法子,朕難道還不讓他入朝不成?立即下诏,傳他入京。”
劉瑾道:“遵旨。”
朱厚照這才回過神,才意識到還有其他人,才又猛地想到蔣冕方才的一番話,唇邊那抹笑意收起,忍不住朝蔣冕冷冷地道:“蔣愛卿,還有什麽話說嗎?”
蔣冕一時無言,感覺自己的臉上是火辣辣的痛,忙道:“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萬死。”
“誰讓你死,往後記着謹言慎行。”朱厚照撇了撇嘴,很是鄙視他一通。
雖是給鬧了點不愉快,可一想到葉春秋這家夥要入朝,朱厚照頓時又變得心花怒起來,平時雖有書信來往,可畢竟說的不過瘾啊,畢竟自己有許多話想要說呢,便不耐煩地揮揮手道:“若是沒其他事,你們都告退吧。”
王華在心裏總算長長地松了口氣,自然領着兩個大學士告辭。
蔣冕的心思太明顯了,他對蔣冕頗有幾分不喜,所以索性當先走了。
蔣冕心裏也是郁郁的,其實他很清楚,自己是被趕鴨子上架,費宏名聲不好,所以這一次沒有機會接替李東陽,而自己呢,本來資曆未必夠,可是眼下反商派卻幾乎沒有什麽旗幟人物,所以才會最終廷推到了自己的頭上,他深知自己這個内閣學士,帶着無數反商生員和民意的殷殷期望,若是毫無作爲,人家可是會罵娘的,到時可就真正裏外不是人了。
他就如同一個在野黨一般,非要表現出一點态度不可,可結果呢?
看着那王華不滿而去,蔣冕就知道,自己這回算是将這位首輔得罪死了。
他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見楊一清也走得急,似乎不想多事,他忍不住快步上前,口裏道:“楊公,且慢一步說話。”
楊一清便駐足,等他上前,倒是露出了點笑意道:“敬之,可有什麽話說嗎?”
蔣冕苦笑道:“哎,你倒是清閑自在得很,隻管造艦和你的馬政,其他事一概不理。”
楊一清曉得他說什麽,無非是抱怨自己對朝中兩黨的争鬥置身事外罷了。
他含笑道:“其實……大家都難啊,王公爲了商稅法難,老夫爲了馬政和造艦難,謝公年紀大了,身子愈發的不成,這就更難了,可再難,能逆的了天命嗎?敬之當然有難處,這我也是略知一二的,可遲早還是會海闊天空的,等将來回頭來看,這些難處,又何足挂齒呢?”
蔣冕不禁深看了楊一清一眼,聽出了楊一清的話外之意,不由道:“楊公的意思,肯定是說四五年之後的事,其實老夫豈會不知呢?四年之後,便是重新公推,可是你卻不知眼下天下人有怨氣啊,我真想學你,也能置身事外,其實這世上最難的,反而是得罪人,可有什麽法子呢,我不說話,内閣裏就再沒有人說話了。”
說着,他便幽幽地歎了口氣,卻又道:“無論如何,我等都是爲了社稷蒼生,楊公,你真以爲這商稅法有益國家嗎?那鎮國府在關外,自行其是,也有益于社稷嗎?”
楊一清卻是不做聲了,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某種程度來說,他也是不願看到這樣的事發生的,總覺得遲早會變成隐患。
可最終,他搖頭苦笑道:“陛下想必會有陛下的道理吧。”
蔣冕一聽,就曉得楊一清的真實想法了,陛下能有什麽道理呢?無非是楊一清還想繼續置身事外吧,不過這很好理解,能不趟這趟渾水,自是少很多麻煩。
蔣冕自然明白要拉楊一清到同一陣營必是不易,隻得歎口氣道:“鎮國公就要入京了,本來嘛,他不來還好,現在讀書人還隻是掙個口頭上的實惠,罵一罵,出出氣就好了,現在哪,可不一樣了,還不知要鬧出什麽事來,激化起來,也不是國家的福氣,我看哪,又沒有安生日子過了,哎……”
說着,他朝楊一清笑了笑,才又道:“明日我還得上書,狠狠地痛斥這鎮國公一通,不然……”他搖搖頭,顯然是對于未來很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