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面色霎時陰沉下來,唇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笑。
顯然,葉春秋不是在開玩笑的,誰走漏消息,誰就是至天子安危于不顧,那下場就是死,而且是全家一齊陪葬。
衆人默默地看着葉春秋,朱載垚似乎是受到了啓發,随即道:“那麽,父皇還在京裏。”
“陛下也不能在京裏。”葉春秋卻是搖頭。
顯然,葉春秋想得遠比這裏的人所要以爲的深,道:“這件事,瞞不了太久的,若是在京裏,遲早會有馬腳洩露出來,殿下還有諸公莫忘了,在廠衛裏,那巴圖蒙克的細作還沒查探出來呢!”
衆人心裏一凜。
是啊,那依舊潛伏在廠衛裏的巴圖蒙克的細作,就猶如一枚炸彈,陛下若真的不在京師裏,遲早會有一些馬腳露出來的,隻要看出了端倪,自是不難讓那巴圖蒙克猜測到什麽了。
葉春秋說着,眼眸一沉,突然沉聲道:“現在的陛下,理應要準備親征了。”
“親征……”随着從葉春秋口裏這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春秋卻是笃定地道:“不錯,就是親征!陛下要去青龍,要與巴圖蒙克一決死戰,明日清早,宮中就要有旨意出來,劉瑾,玉玺是不是還在你的手裏?”
劉瑾卻是給吓得面如土色。
他期期艾艾地道:“在,在,在倒是在的,隻是……”
葉春秋卻是冷冷地道:“翰林來撰文,待诏房立即修一份讨鞑靼的檄文,之後以陛下的旨意下旨意,陛下禦駕親征,至青龍與鞑靼人死戰。不但如此,還要傳召各部,到時候肯定是百官沸騰,無數人要來鬧,百官來鬧,就說陛下不理,甚至……一些鬧得厲害的人,直接傳‘陛下’的口谕,梃杖他們,隻有如此,才讓大家深信陛下在宮中,而且陛下決心親征。”
梃杖?
這倒是真正的要假戲真做了。
若是聖旨出來,百官勢必是會勸阻的,之後再有口谕下來,宮裏梃杖大臣,這你若說陛下跑了,多半也沒有人肯相信了。
陛下若是跑了,誰有這個膽子敢梃杖大臣?
葉春秋也不管其他人複雜的臉色,鎮定自若地繼續道:“此後,我随駕親征,不,不但我要随駕,内閣還需有一個學士陪同前往,宮裏頭也需有一個人,劉公公,你也得去。”
劉瑾的臉色青了。
他明白葉春秋這是什麽意思了。要做戲,就得做全套,利用一個假的大明皇帝去吸引鞑靼的主力,在青龍決戰,既然如此,那麽一切都得跟真的一樣,衆所周知,他劉瑾是陛下身邊的親随,當然也得去。
可問題在于,這很危險啊。劉瑾想到那鋪天蓋地的鞑靼鐵騎,就整個人不好了,腿肚子已經忍不住在打抖了。
“至于内閣的人選。”葉春秋眯着眼,笑吟吟地看向了李東陽,道:“李公方才不是一直都在說要忠心嗎,現在這忠心的時候到了,我葉春秋不懼鞑靼人,願吸引鞑靼人,使陛下轉危爲安,不知李公可有這個忠心嗎?”
李東陽的臉色也變了。
去大漠?
就不說這鞑靼人的危險了,那大漠可是葉春秋的地盤啊,自己和他這樣的關系,這家夥就算在大漠裏,趁戰火連天的時候,将自己做了,都是有可能的。
李東陽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搖頭。
他的預感告訴自己,不能去。
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着回來的。
他正待要開口……
葉春秋卻是義正言辭地道:“事到如今,李公難道還要猶豫嗎?現在陛下已經置身在危險之中,難道李公一點也不顧念陛下的安危嗎?太子殿下,臣以爲,既然太子殿下監國,那麽非要太子殿下拿主意不可,想要使陛下平安,唯一的辦法,就是如此,臣願意追随‘陛下’禦駕親征,與鞑靼人,決一死戰!隻要太子殿下準允,那麽從現在開始,整個朝廷,都需按我的吩咐,進行布置,殿下,已經來不及踟蹰了,若是等到陛下到了應州,搶先放出了消息,我等就都是千古罪人了。”
這番話,十分急切。
朱載垚本來還在猶豫,可是聽到後果,心裏也咯噔了一下。
出于對葉春秋的無條件信任,他能感受到亞父是真正擔心自己的父皇,是切身爲自己的父皇的安危想着的。
最後,朱載垚咬了咬牙道:“一切依亞父做主,亞父說什麽,本宮就怎麽做,這裏的人都憑亞父處置。若是需要矯诏,那麽本宮來辦,僞造聖旨,都是本宮的主意,本宮來擔着這個幹系,劉瑾,你聽明白了嗎?若是因此要梃杖大臣,那也是本宮的主意,有天大的事,本宮來頂着,本宮會密報皇祖母,想來,皇祖母也斷然不會拒絕的。”
朱載垚一番話出口,旋即,葉春秋當先道:“殿下聖明。”
太子殿下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誰還能說什麽?于是衆人紛紛道:“殿下聖明。”
李東陽臉色徹底地變了。
一切由葉春秋安排?這姓葉的,怕是非要自己出關不可了。
依着二人之間的龌蹉,這日子沒法過了啊,自己可是一大把年齡了,這葉春秋狡詐無比,隻怕……
太子殿下乃是監國太子,他既拿了主意,等于是将這個監國之權,全部轉付到了葉春秋身上。
葉春秋深知關系重大,外有強敵環伺,内裏呢,則是陛下遠走,到了這個時候,也懶得去謙讓了,他直起身,目視着所有人:“從現在起,諸公的一言一行,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慎之又慎,稍有差池,我等便是滔天大罪,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