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地說,紙上談兵的事,風險太大了。
其實這個戰術,脫胎于曆史上朱厚照對蒙古的戰術,以自己的身份,吸引蒙古的主力,而後固守一個點,下旨軍馬前來馳援,同時用自己拖住蒙古軍主力,等到援軍馳援而來,再一舉對這久戰不克的鞑靼鐵騎發起合圍。
風險太大了。
葉春秋沒有多想,便毫不猶豫地道:“陛下,臣以爲此舉大大不妥,陛下乃千金之軀,且不說不容半點有失,就說我大明,而今軍力也早不似從前,何須陛下前去冒險?”
朱厚照不禁有些氣惱,道:“有何不可,朕難道不及那巴圖蒙克嗎?朕學了這麽多兵書,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與巴圖蒙克一決雌雄。春秋,朕想好了,朕打算前去宣府,就以應州爲誘餌,那巴圖蒙克保準會來。朕先以小股軍馬爲誘餌,而後層層加碼,那巴圖蒙克隻要起了貪念,便讓他有來無回!”
朱厚照滿腔的雄心壯志,似乎打定了主意:“朕若不能親自擊敗巴圖蒙克,這輩子便深有遺憾。隻不過,朕若是如此,師傅們肯定要苦勸,屆時又不知要鬧到什麽地步了,所以這事兒,萬不可告訴别人,春秋,你随朕一齊去吧。”
葉春秋心裏想,我若是跟了你一起去,中途有任何閃失,豈不是千古罪人?
葉春秋雖知道曆史上的朱厚照,曾排兵布陣,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抵擋了鞑靼鐵騎,可葉春秋依舊不敢冒這個風險,現在的他可不隻是他自己一個人,他關乎着身後太多太多的人了。
葉春秋正色道:“陛下,臣弟期期不敢奉诏,這不是小事,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有天子的職責,比之駐守邊防,幹系更加重大,還請陛下三思。”
朱厚照頓時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忍不住瞪着葉春秋,可是見葉春秋沒有任何妥協的迹象,最後隻得苦歎道:“好吧,既然你堅持己見,朕……不去了。”
“真不去了?”葉春秋若是見他紅着眼睛争執,反而放心,可他這樣大喇喇地說不去了,葉春秋反而感覺有貓膩了。
按照經驗,朱厚照若是這麽乖巧,就不叫朱厚照了。
朱厚照含糊不清地道:“不去了,你既不讓朕去,朕去做什麽?你不是說大明的兵力跟以前不同了嗎?區區鞑靼人,小小的巴圖蒙克,朕去了,那也是殺雞用牛刀,也沒什麽意思,朕說不去就不去,你放心便是。”
葉春秋帶着懷疑地看着朱厚照,還是放心不下:“陛下能有這樣的心思,真是再好不過了,這是萬民之福啊。”誇了他幾句,還是心裏沒底地加了一句:“陛下不會偷偷溜了去吧。”
朱厚照瞪大眼睛道:“朕是這樣的人嗎?你……你……朕這麽大的年紀,有兒有女的,會做這樣的事?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朕,朕已不是從前那個貪玩、胡鬧的朕了。”
葉春秋聽着,朱厚照這話倒是說得穩妥,籲了口氣,這才放心一些,道:“陛下能這樣想就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朝廷養兵千日,該用兵的時候自然用兵,陛下在京師,能穩定人心,比什麽都要緊。”
朱厚照點着頭道::“知道,知道了,聽你的。”
葉春秋這才告辭出去。
可是他卻很清楚,這一次巴圖蒙克的舉動,實在很不同尋常,此人太狡猾了,聯系到他襲擊了通遼,那麽不出意外,一場大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其實陛下的想法,倒是一丁點都沒有錯,鞑靼人的優勢在于快速集結和機動,大明朝的關隘實在數不勝數,邊線也實在過于綿長,誰也不知道這巴圖蒙克下一步會襲擊哪裏。
假若以朱厚照作爲誘餌,來吸引對方主力,一決死戰,倒也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隻是可惜,問題最壞之處也在這裏,朱厚照是天子啊,天子的安危更甚于這一戰,而且往私心來說,葉春秋并不想拿朱厚照這個兄弟的生命來冒險。
所以對付巴圖蒙克,一定不能急,要有耐心,現在反而是誰更加坐得住的問題。
葉春秋帶着滿腔心思出了午門,回到了葉家,果然多了很多關外那兒的許多牧場被襲的奏報。
葉春秋細細地看了奏報,唐伯虎則在一旁憂心忡忡地道:“公爺,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許多牧場都告急了,青龍那兒,也是人心惶惶的。”
葉春秋沉吟片刻,便道:“人心惶惶是肯定的,現在鬧出這樣的事,怎會不人心惶惶呢?青龍的新軍現有七千,你下一個公文去,讓王守仁帶兵在青龍附近操練,動靜要大一些,顯出新軍的威風,借此來穩定人心。”
唐伯虎颌首點頭。
葉春秋又道:“該來的遲早要來,看來我們也要預備回青龍去了,這一戰,青龍随時可能受到波及,那麽索性畢功于一役也好,眼下倒也不急,其實青龍的人心還算是穩的,畢竟有新軍在,當初新軍就曾在青龍大獲全勝,想來青龍的人也會安心一些,至于各牧場的牧人,讓他們警惕一些,一旦發現散兵遊勇,倒也不必畏懼他們,可若是發現有大量的鞑靼人在周邊活動,就令他們即時撤回青龍去,其他的則都不打緊。”
想了想,葉春秋突然擡頭看了唐伯虎一眼,所有所思地道:“你說,若是……和鞑靼人決戰,什麽樣的地方最是合适呢?”
“啊……”唐伯虎愣了一下,他對這個可是一竅不通呢!于是踟蹰道:“公爺以爲呢?”
葉春秋不由失笑,這個問題,其實他問的是自己吧,随即便道:“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一次面對的,可不是三萬戶的軍馬,而是整個鞑靼鐵騎,話又說回來,這倒未必是我們能做主的,鞑靼人與我大明大戰,一直都是他們占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