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朝伊凡點頭。
那通譯便道:“字據已帶來了,除了生死契,還有賭鬥的契約,還請公爺過目。”
葉春秋點點頭,有人給他撐了傘,葉春秋接過字據,隻看了看,便将生死契撕了個粉碎。
無數的紙片随風飄起,接着順着雨水落在地上。
衆人一見,頓時愕然了。
怎麽,反悔了?
離得近的人倒是出了口氣,不打就不打吧,甯願丢人,總比制造無畏的死傷要好啊,畢竟鎮國公不管在朝中還是民間,都是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伊凡面色一冷,正想質問。
葉春秋卻是好整以暇地對這通譯道:“我昨日所言的是一人挑戰羅斯國在京的二十三名力士,怎的這生死契裏卻隻有我和這維克多?若是單打獨鬥,那就罷了,我不屑于和你們羅斯人賭鬥,維克多不過是個蠻子而已,在我眼裏,身份輕賤,他沒有資格與我單打獨鬥。”
說出了這話,葉春秋便欲轉身要走。
他的話很快便從前頭耳尖的看客那兒被傳開來了。
頓時,全場轟動。
這鎮國公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一開始,大家還以爲鎮國公這隻是口出狂言,那羅斯人自然認爲派出大力士維克多也就足夠了,誰料到這鎮國公真是不知死活,竟非真要挑戰二十三力士不可?
誰料到,鎮國公竟非要以一打二十三力士,這……
塔樓上,一個宦官氣喘籲籲地登上了塔樓,喘着粗氣将下頭的事禀告了一通。
朱厚照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裏,此時一聽,臉色卻是極爲精彩。
侍駕一旁的衆臣個個面面相觑,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了一句話,這葉春秋,瘋了吧。
哪有這樣的啊,莫非是明知自己會輸,索性就輸得‘好看’一些,所以才……
張鶴齡忍不住點頭道:“春秋果然不同平常人,真是好算計啊,厲害,厲害,被一個大力士打死,隻會徒增笑爾,可若是被二十三力士合力揍死,這……想必也算是一條好漢了吧。”
張鶴齡本也就是無心之言,然後發現無數雙眼睛怒視着自己,頓時他脖子一縮。呃……難道他的話是真相了?
哎呀,顯然他是失言了啊,道理是這個理,可有些話卻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說的啊。
朱厚照臉色難看地瞪着張鶴齡道:“春秋若是被揍死了,朕就将你從這塔上丢下去。”
張鶴齡臉色也變了,哭喪着拜倒在地道:“臣死罪。”
張鶴齡這時才是想起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呢,他雖是國舅,可按照往日的經驗,到時候,葉春秋真被打死了,怒極之下,陛下還真有可能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啊。
在場諸公,雖是覺得張鶴齡荒唐,心裏卻也是大緻認同張鶴齡的話啊,或許……這就是葉春秋想要的吧,羅斯人欺大漢無人,葉春秋決心一戰,可這一戰兇多吉少,既是千萬人吾往矣,那麽被一群人打死,總比一個人打死要好得多。
塔樓裏,每一個人都如喪考妣的樣子,即便某些巴不得葉春秋去死的人,也絕不敢露出半分笑容。
朱厚照父子,則是将眉頭皺得更深,隐約之間,俯瞰到塔下的葉春秋似是叫人尋了筆墨,在傘下用手枕着紙書寫了什麽,方才畫押,看來那羅斯人此時也已顧不得人多欺負人少了,葉春秋自己非要作死,那羅斯人索性合了葉春秋的心意了。
緊接着,二十二個力士登台,這二十二人,都是身材魁梧,膚色白皙,卻個個面帶肅殺之氣,在這雨中,迎着風雨而立,濟濟一堂,站在這有方圓數十丈的擂台上,令人不敢直視。
既然人已經齊了,這比武自然是要開始了。
人群之中,卻是沒有爆發歡呼。
因爲任誰都明白,此戰,葉春秋是必敗的,連張鶴齡都明白葉春秋的意圖,何況還是其他人呢?
鎮國公此舉,勇則勇矣,卻顯得不智啊。
葉春秋也登上了台去,他身上已是打濕了,穿着勁裝,唯一的亮點,也不過是小臂上的護手罷了。
既是比鬥拳腳,帶個護手,卻也是無可厚非的,何況葉春秋是以一敵多,其實就算葉春秋此時提了劍上去,估計那羅斯人也未必會反對的。
當然,這需要臉皮厚到一定程度罷了。
何況,這護手看上去,樣式也普通,唯一不同的,不過是護手宛如精鋼打制,一般的護手多爲皮質,用來保護手腕,同時緩沖掉一些力道罷了,可是這精鋼打制的護手,卻是不多見。
維克多的眼睛隻在葉春秋的護手上掃了一眼,而後很不屑于顧地冷哼一聲,顯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将葉春秋當回事。
說起來,在以往,是沒有人用精鋼打制的護手的,本質上是因爲它不可能過于厚重,而輕薄的一圈鐵皮包住了自己手臂,對于維克多這樣的力士來說,不過是小兒科罷了,随手就可以将其揉碎。
何況,一旦護手開始變形,就會内凹,最後傷的,卻是葉春秋自己。
葉春秋已是上前,顯得老神在在,單論氣度,他倒是一點不輸對面的二十多個對手,雖然這裏的對手絕大多數都比他高大威猛得多。
葉春秋好整以暇地朝他們行了個禮,朗聲道:“還請賜教。”
台下的無數看客,看着心裏更是搖頭,禮儀之邦,即便是羊入虎口,尚且溫文而知禮,鎮國公的面子上,倒是半分都沒有輸啊。
隻是……哎……
這反而令人更加唏噓起來。
面子不輸,裏子還是要輸的啊。
此時狂風大作,所有人冒着雨,淋在雨中,沒有人一個人散去,前頭的人蜂擁着盯着看台,而身後的人,雖是瞧不見擂台上的人,卻依舊熱情不減,随時等着前方送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