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的,朱厚照的沖動舉動,不啻是送了他們一份大禮,現在主動權操之于伊凡之手,自然不必有所擔心了,他甚至因爲想到就要達到他們的目的,而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不過對于葉春秋的突然來訪,伊凡顯然還是有些覺得奇怪,帶着幾分詫異,他親自出了鴻胪寺,前來迎接這位‘大人’。
随行的還有一個通譯,這通譯顯然是個蒙古人,也會漢語,同時能與伊凡進行交流。
伊凡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葉春秋,可卻是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這個叫鎮國公的青年人。
某種意義來說,對于這個可以說是東方王朝最大的權臣,伊凡的心裏是頗有好奇的,因爲在羅斯國,這位‘大公’比他們的皇帝還要著名得多,是許多商賈推崇的對象。
反而一旁的這位大明的皇儲,皇太子殿下,則顯得不起眼得多了。
不過有意思的是,這皇儲在葉春秋的身後,宛如一隻跟屁蟲,因爲他總是忍不住地會将眼睛看向葉春秋,仿佛需要從葉春秋的身上,才能獲得勇氣。
這顯然是一種孩子對父母一般的依賴,不,他們不是父子,那麽……這位大公若是用西方的話來說,理應就是皇儲殿下的教父了。
寒暄了幾句,接着就進入了鴻胪寺,大家分賓主坐下,朱載垚雖還隻是個孩子,可身份擺在這裏,自然是坐在首位,葉春秋和伊凡則在左右各自落座。
伊凡通過通譯,文绉绉地道:“我聽說你們有一句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道鎮國公來此,所爲何事?”
葉春秋抿抿嘴,接着簡單而擲地有聲地道:“決鬥。”
這通譯有些詫異,卻還是很快地将葉春秋的意思傳達給了伊凡。
當伊凡聽了通譯的話後,也是微微一愣。
他皺着眉,詢問是誰要決鬥。
葉春秋的回答是:“正是在下。”
通譯顯得很不可思議的樣子,竟以爲自己聽錯了,在反複确認之後,方才将這意思傳達給了伊凡。
坐在一旁的朱載垚也是大吃一驚,他終于明白亞父剛從在宮裏對自己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了。
隻怕從一開始,葉春秋就已打定了主意,否則怎麽會有士大夫無恥,是爲國恥呢?
這分明是罵遍了所有的文武官員,認爲他們沒有擔當,升官發财的時候,人人争先恐後,等到面對責任之時,卻突然變得老成世故起來。
朱載垚張口想要說不可,可見葉春秋面上鎮定自若,帶着幾分愠怒之色,他終究還是将這句話吞了回去。
很多時候,朱載垚都在悄悄地模仿葉春秋,因爲葉春秋在他小小心靈裏,投射了許多的震撼,而今日亞父的言行,就令他既有幾分害怕,又有幾分激動。
伊凡的面容,就更加精彩了,先是大明的皇帝犯渾,結果轉眼之間,這鎮國公居然也犯渾起來?
伊凡不禁聯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大明的内閣首輔尋到自己,希望私下和解,這使伊凡的心底深處對于這些‘文武百官’生出輕視之心。
隻是現在,葉春秋竟然想要決鬥,這是爲他們皇帝效忠的行爲嗎?
伊凡不禁細思起來,在他看來,大多東方人很狡詐,更别說令那些狡猾的商賈都爲止佩服的鎮國公了。
葉春秋此舉,并沒有令伊凡衍生出半點的敬佩之意,甚至在心裏不禁産生懷疑,此番說不定是虛張聲勢罷了,一面私下和解,一面大張旗鼓地挑戰,不過……是這位鎮國公想要在他們皇帝面前邀寵吧。
伊凡鎮定了一下,才道:“大明的皇帝陛下已與我們有了鬥約,現在我們的力士需要休息,養精蓄銳,所以恐怕不能答應你的請求了,實是抱歉。”
葉春秋聽了翻譯之後,不由皺眉,卻并不氣沮,而是道:“若是答應跟我決鬥,你們勝了,就可以得到六千隻槍,三百門火炮,白銀五十萬兩。”
這個賭約,幾乎是伊凡這些人向朝廷勒索的兩倍。
伊凡聽了,微微愕然,顯然有些心動叻,不過他曆來謹慎,眼下可以平白得到賞賜,何必需要節外生枝呢?
伊凡道:“這件事隻怕還需要我們考慮一下。何況鎮國公要想明白,你們又有句話叫做拳腳無眼,到時候若是鎮國公與那廣豐候一般,可怪不得别人。
再過兩日,與陛下的賭鬥就要開始了,葉春秋哪裏還等得?
而且這話裏隐含着威脅的意思,大抵是說,你葉春秋不會是大力士的對手,一旦輸了,那大力士可不會留半分的情面,到了那時,非死即傷。
通譯将話傳達,朱載垚已是深皺眉頭,面上凝着憂慮,這小家夥已經開始擔心起來。
葉春秋已是長身而起,卻隻是莞爾一笑,道:“刀劍無眼,一切都可以事先立下字據契約,我若死了,那自然是怪不得别人叻,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不但要挑戰貴國的大力士,還要挑戰貴國的所有随員,我聽說你帶來了三十多人,其中有二十多個都是力士,這好極了,讓他們一道上,羅斯國的力士有什麽本事,盡管都使出來,我也事先有言在先,若是你們輸了,也别怪我傷了你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打,明日就開始,到時,我自會在文廟恭候。”
伊凡的臉色霎時間變了。
之前一句倒還好,可是後面一句,卻是不像話了,這鎮國公的口氣居然狂妄到這個地步,居然要挑戰他們所有的力士?要知道,便是一個大力士,就足以橫行整個大明的京師,何況還是二十多個?
這已不再是挑戰這樣簡單了,分明就是挑釁,羅斯國崇尚武力,任何一個力士都無法容忍這樣的‘屈辱’。
可是葉春秋呢,卻完全是說得舉重若輕的樣子,最後悠悠然地朝伊凡作揖道:“明日之約,還望貴使與諸力士及早趕到,春秋恭候大駕,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