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此時,他看到葉春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裏顫了一下,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葉春秋所謂的‘圈套’。
從一開始不承認和張永有任何關系,轉過頭,卻又口口聲聲說什麽就算和張永有關系又如何?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其實從太子來的時候,葉春秋問及了張永,就已令朱祐杬心裏有些慌張了,昨日的事,鬧得實在太大了,而葉春秋今天卻和太子一起突然出現在了這裏,來此的目的不言自明。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後脊有些發涼,心裏一下子沒了主張,連忙看向自己的兒子。
朱厚熜卻依舊是一臉淡定,突然一笑,朝太子和葉春秋行了個禮,道:“不敢再滿太子殿下和鎮國公,我父子二人,确實和張永有一些交情。”
居然親口承認了?
此時,朱厚熜又道:“這是因爲父王與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而今興王府絕俸,陛下心裏對我父子二人,怕也有一些責怪,我們在這京師裏,實在是惶恐不安,之前聽說張永乃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而且對陛下忠心耿耿,所以便與他結交,爲的,便是希望能夠請他代我父子二人在陛下面前說一些好話。”
話說到這裏,倒是幾乎無可挑剔了,他們是因爲張永受朱厚照的信任,同時聽說張永忠心陛下,方才和張永結交的,至于張永做過的事,他們是一概不知情的。
希望别人爲自己在陛下面前美言,似乎也不算什麽罪責吧。
朱載垚隻一笑道:“亞父并沒有惡意,亞父不過随口一問罷了,好了,本宮隻是途經此地,你們不必緊張,本宮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朱祐杬和朱厚熜聽到朱載垚口稱葉春秋爲亞父,明顯的,整個人感覺不好了,甚至頓時滿臉陰沉起來。
相對來說,他們自覺得自己才是皇室近支,朱祐杬和先帝朱佑樘乃是一個父親所生,是這天底下最嫡親的天潢貴胄,可是現在,居然不如一個葉春秋……
二人的心理自是非常的不平衡的,可是以他們現在的處境,哪裏敢說什麽?隻得努力地将不高興掩蓋住,而後不甘地拜倒,恭送太子。
朱載垚與葉春秋一同登車,朱載垚落座在沙發上,葉春秋也在這寬敞的車中坐下,等馬車動了,朱載垚方才道:“亞父爲何來尋這興王父子?”
雖然朱載垚年紀小,可葉春秋卻沒有隐瞞他,道:“太子殿下,一個張永,再有權柄,也不過是宮裏的宦官罷了,又如何敢做出那樣的事?殿下中的那毒,一定是背後有人指使,我不過是來試一試這興王父子罷了。”
朱載垚倒是來了興趣,他也曾從父皇和母後那裏聽到了許多葉春秋相關的傳奇故事,隻是想不到今日卻也牽涉到其中。
朱載垚眨了眨眼睛,道:“這麽說來,下毒之人是他們父子所指使的?”
葉春秋則是微微一笑道:“殿下怎麽看呢?”
這便是葉春秋的聰明之處,他并沒有直接将自的得出的結論告訴朱載垚,反而去問朱載垚,一方面,顯露出自己對他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想考一考他。
朱載垚摸着下巴,依附思索深究的模樣,口裏邊道:“本宮見他們神色有異,倒是嫌疑不小,可他們這樣做,是爲了什麽呢?本宮再想一想,亞父别急。”
良久,朱載垚才又道:“朝廷隻有發生了動蕩,對某些宗室來說,才會有機會,就譬如……建文削藩,這才給了文皇帝機會一樣,自然,本宮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不過興王府絕俸了,興王父子二人雖然身份尊貴,可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動機倒是有的,還有……還有……”
說到這裏,他卻頓住了,像是說不出來了。
葉春秋卻是笑道:“太子殿下說的不錯,動機是有的,不過在這京師,有動機的人多了去了,我之所以此番試探,就是想看看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太子殿下想想看,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
朱載垚想了很久,才道:“方才亞父問他們的話,隻怕已經讓他們起了戒備之心了,他們自覺得有人疑心到了他們頭上,自然是會謹慎無比的,怕是會待在這鴻胪寺閉門不出,斷絕與所有人的往來。”
葉春秋颌首:“之後呢?”
朱載垚皺着眉:“之後……”
葉春秋笑道:“之後他們一定要喊冤叫屈,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一定會想方設法,暗暗地請人出面爲他們說話,我就想看看,他們這些日子在京師,到底有多少人脈。”
“嗯?這和他們下毒有關系嗎?”朱載垚反而疑惑了。
“有。”葉春秋道:“假若他們真有什麽圖謀,就絕不隻是勾結一個張永了,因爲制造朝野的動蕩,隻能是第一步,若真要圖謀不軌,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張永是負責宮中的,那麽宮外的人還有誰呢?假如他們當真有什麽野心,那麽在朝中肯定需要人手,甚至是京營之内也勢必如此。他們一開始肯定會不安,可是等這陣風頭過去後,自然又會努力聯絡這些人,殿下,我們接下來看戲就是。”
朱載垚不由哂然,道:“亞父,若是有消息,随時報給我,兒臣也想湊這個熱鬧。”
他脫口而出一個兒臣,讓葉春秋一時無語,想要糾正,卻又覺得矯情,索性也就忽略過去,道:“這是一場好戲,自然暫時也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殿下且要謹記,這件事,暫時誰也不必透露,等事成之後再說不遲。”
“兒臣自然曉得。”朱載垚這一下自稱兒臣像是更順了口,裂開嘴笑着道:“父皇是個大嘴巴,若是和他說了,他保準要洩露的,母後可不喜歡兒臣摻和這樣的事,若是讓她知曉,還不曉得她會有憂心呢,其他的人,兒臣也信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