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景續弦這件事上,方才與朱厚照有了共識嗎,另一個,則是葉春秋心裏很是抵觸李東陽爲了自己的目的,将自己那麽年幼的孫女嫁給已到中年的葉景,也許這種在别人看來,是稀疏平常之事,可是不代表葉春秋願意這件事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葉春秋幾乎沒有再有絲毫的遲疑,便道:“非是春秋不肯,隻是此事,實是萬萬不敢答應,還請李公見諒,若是有得罪之處,到時春秋與家父自會負荊請罪。”
李東陽本還想再勸,可是葉春秋連半點猶豫之色都沒有,便再一次婉轉地拒絕,他也就明白了。
李東陽搖搖頭,苦笑道:“本以爲能成一樁美事,誰料卻吃了閉門羹,哎,都怪老夫,怪不得你,是老夫太過孟浪了。”
李東陽的一副苦笑樣子,倒是使葉春秋感覺虧欠了他幾分,葉春秋便道:“李公想要爲孫女結一良配,也實屬理所應當,可惜家父與她年齡懸殊,萬難接受,不過以李公之名,料來到時求親者,勢必如過江之鲫,令孫女定能擇得一良配。”
李東陽呵呵一笑道:“不提,不提這孫女了。倒是令尊的親事,既然回絕得如此堅決,莫非已經選好了良配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卻令葉春秋一下子進退爲難。
若說有吧,似乎八字還沒一撇,當人面拒絕了人家,現在卻說已經跟另外的人有了一腿,實在尴尬。再說那對象是公主殿下,這說與不說,還是謹慎爲之。
可若說沒有吧,葉景和太康公主的事,怕是很快就會傳出去,這李東陽說不準兒早就知道了,這當衆扯謊,難免人家要見怪。
可是細細一想,我也沒欠你什麽,家父要娶什麽人,本是葉家的事,又怕個什麽……
葉春秋便道:“太康公主殿下一直寡居京師,與家父情投意合,年齡和八字也甚是匹配。”
“噢。”李東陽笑了,道:“如此說來,看來老夫是遲人一步了,既如此,倒也是恭喜了。”
葉春秋見他沒有見怪,并沒有覺得輕松,李東陽的面上沒有任何的驚詫,如此想來,要嘛是他提前得知了消息,要嘛就是他的城府太過深沉,處變不驚。
假若是前者,這就很有意思了,婚配這種事是極隐秘的,尤其是撮合寡居的公主,這等事在事成之前,是絕不會洩露,畢竟一旦洩露出去,不但有可能壞了公主名聲,而且但凡雙方有一人不肯,便會使兩家人都大失顔面。
在葉春秋看來,以周王的性子,當然是謹慎甚微的,除了牽涉到此事的人,其他人一概是三緘其口,張太後……陛下、葉家父子,還有就是太康公主,這裏的每一個人,雖都知情,但是絕不會輕易說漏嘴的。
除非,是他們極爲信任的人。
這件事關乎到了太康公主的名節,太康公主那兒,料來會十二萬分的謹慎,即便她答應了周王,多半也是半推半就,斷然不會跟人述說此事,因爲她即便再怎麽肯下嫁自己的爹,也得顯出拘謹的樣子,等陛下下旨再說。
父親這邊就更不可能了,那封書信,他絕不會示之以人,何況他才今日回到京師,不可能這麽快就洩露消息。
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和太後了,這二人自然也沒有洩露的意願,可問題在于,李東陽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呢?
又或者,這個人是陛下或是張太後跟前親信中的親信,而這樣的人,在宮中可謂是鳳毛麟角,對于宮裏的規矩,曆來是曉得的,這個人将事情洩露出來,給了李東陽,那麽……
葉春秋細思恐極,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含笑道:“多謝李公美言,若是沒有什麽事,春秋就告辭了。”
“去吧。”李東陽沒有見怪的意思:“你的父親回來了,你也該早些回家,好生陪一陪他才好,父子有幾年不見了?”
葉春秋便道:“三年。”
李東陽感歎道:“是啊,人這輩子,有幾個三年呢,少年人若是不知珍惜,等到将來方才知道歲月的可貴啊,哈,我這垂垂老矣的腐朽之人,又免不了大發感慨了,人老了,就免不得絮絮叨叨,鎮國公勿怪,且去吧。”
葉春秋行了禮,方才告辭而出。
到了内閣的正堂,本想去見一見自己的嶽父,細細一想,也沒有什麽特别的事情,再說他現在也想早些回家跟父親團聚,便直接出宮回家去。
葉家早已是張燈結彩,專候葉景回來,而葉景一到,自然免不了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
反是葉春秋回來時,就顯得冷清了,問了門房,方知葉景去後廳與葉老太公叙話了。
葉春秋也不便去橫插一缸子,便先回到自己的庭院,隻見王靜初正在院落前教授琪琪格行書。
二人見了葉春秋回來,都是笑顔俱開,一向俏皮的琪琪格,更是學着漢家女子的樣子,擡着她的大腳,卻是邁着細碎的步子,徐徐到了葉春秋面前,深深福了福禮道:“相公回來了,奴爲相公除衣。”
“啊……”葉春秋望向‘嬌羞’的琪琪格,再看王靜初捂着肚子想笑的模樣,幾個側立的丫頭也是忍俊不禁的樣子。
葉春秋撓撓頭道:“琪琪格啊,你還是野性一些的好,我吃不消這個,你們可去見了我爹了嗎?”
想裝淑女不成,琪琪格隻好做了鬼臉,王靜初恢複了端莊,笑道:“已去拜見了,現在爹爹去大父那兒叙話,想必過一會兒便會叫你去。怎麽,夫君可有心事嗎?爹爹回來,理應開心才是。”
葉春秋不由道:“也沒什麽心事,隻是斷了一樁好姻緣而已,但願父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