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完全理解了葉春秋話裏的意思後,葉老太公激動得全身顫抖,而後一個箭步上前,渾身仿佛一下子的充滿了能量似的,一把将葉春秋的手死死握住,語氣激動地道:“死而複生了?真的死而複生了?”
葉老太公的嘴巴邊顫抖着邊道,面色從方才的慘白,很神奇地一下子變得紅潤起來。
葉春秋笃定的道:“不,不是死而複生,是父親根本沒有死,非但沒有死,還在遼東立下了赫赫功勞。”
葉老太公嘴唇嚅嗫,竟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接着便是大笑,如同一個快樂的孩子,手舞足蹈地道:“爲何不早說?來,來人,快拆了這靈堂,哎呀呀,太不吉利了,快拆了。”
葉老太公感覺那可被刺得生痛的總算是輕松了下來,真是萬萬料不到這大悲竟然瞬間變成了大喜。
一旁的王靜初看着爺孫二人一連串的古怪反應,先是錯愕,不過她自小也是一個聰慧女子,少頃便也從葉春秋和葉老太公的對話裏聽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公公現在還活着,那悲傷而疲倦的臉,頓時也是破涕爲笑。
葉家這裏,衆人也陸陸續續地知道了緣由了,歡天喜地在老太公的親自指揮之下,極爲迅速地除了喪,過了一會兒,便開始張燈結彩起來,顯得比過年節的時候更加的喜喜洋洋。
葉春秋心情真是好極了,甚至時不時地露出會心的笑容,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将親戚們統統請了來,彙報了情況。
一直忙到了黃昏時分,這葉家人濟濟一堂,葉老太公滿腔感慨,看着下頭的子孫,感到無以倫比的滿足。
正在這時,門房進來,恭謹地道:“禀老太公,公爺,宮中來人了。”
宮中來人?
這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此刻就要入夜了,這個時間點來人,莫不是有大事不成?
葉老太公雖是這些日子沒有好好休息,卻是因爲心情好,而顯得精神氣極好,便興緻勃勃地道:“請進來。”
過不多時,便有小人将一個小宦官請了進來,這宮裏的宦官到了外頭,素來是頤指氣使的,可是在葉家人面前,卻是低眉順眼,先是在葉老太公的跟前拜倒道:“奴婢奉陛下的口谕前來請葉家太公明兒清早入宮觐見。”
葉春秋反而有些糊塗了,道:“隻請老太公?”
這小宦官帶着肯定的語氣道:“是,陛下親口說了的,說是明兒趕早兒去。”
葉老太公一聽,眼裏頓時放光,隻請自己去?這葉家的祖墳,莫不是又冒煙了?
葉家的家人們則是一個個都錯愕不已,旋即眉飛色舞起來,葉春秋也隻是失笑,陛下行事,曆來是難以捉摸的,葉太公去就去吧,這倒無妨,朱厚照本來就是馬大哈的性子,即便老太公頭一遭入宮,君前失儀,那也無妨,想來是不會怪罪。
葉春秋而今也沒心思顧着其他的了,隻盼望着父親早些回來,經曆了這些事,他現在隻恨不得趕緊見父親一面,更确切地看着父親好好兒的。
葉老太公卻是格外的激動,連忙命人送走了這小宦官,接着便開始籌備他的入宮大計了。
葉老太公不是官,沒有朝服,自然而然,他率先想到的事是置辦一身體面的衣衫,現成的衣服倒是有,穿了穿,卻又覺得不妥當,起先是一件圓領員外衣,是松江的綢緞,顔色鮮豔,大家都說好,唯獨老太公搖頭,感歎道:“太招搖了,咱葉家乃是積善之家,詩書傳家的呢,穿着這衣衫去,要被人看輕的。”
葉老太公說罷,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着什麽主意。
葉春秋随着葉老太公去張羅,自己卻獨去了書房裏,唐伯虎在書房裏辦公,見了葉春秋進來,連忙起身道:“公爺,可喜可賀。”
葉春秋便笑道:“哪裏。”
唐伯虎道:“方才有人送來了一份拜帖,本來這樣的時候,學生也不急着給公爺,不過現在公爺來了,正好告訴公爺,周王殿下,說是明兒前來拜訪。”
周王要來?
葉春秋想了想,拿起了唐伯虎遞給他的拜帖,隻一看,便笑了,這倒不算是什麽正式的拜帖,隻是具名何日何時會來這裏,語言間很‘不客氣’。
當然,葉春秋是極聰明的人,自是清楚周王殿下此舉是顯示親昵,隻有近親才會這般的‘不客氣’,若是十分正式的拜帖,往往都是關系比較疏遠的人。
唐伯虎從葉春秋的臉上看不出葉春秋的心思,便帶着幾分疑惑地道:“公爺,這周王殿下,按理來說,應當是公爺去拜谒他的,他屈尊而來,是不是不妥?”
葉春秋想了想,道:“他的意思,是想走親戚呢。”
“走……親戚?”唐伯虎感覺自己有些糊塗了。
葉春秋笑了笑,道:“老太公明日還要入宮呢,也不知陛下爲何招他去,我總覺得這一次不簡單。不過無妨的,而今是進一步海闊天空,家父不日就要回來了……”
事實上,确實如葉春秋所料,葉家似乎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從葉老太公被請入宮中,再到周王送來要上門拜訪的帖子,葉春秋就算再糊塗,也能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朱葉一體,确實是個極爲大膽的提議,可是這提議,居然破天荒的沒有遭遇太多的反對。
這或許是因爲葉家自身的實力,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另一方面,是當事人,即所謂的宗室都肯答應,外人又怎麽好說什麽呢?
次日一早,葉春秋便早早起來,命人預備了一番,他先是去見了葉老太公,誰曉得葉老太公早已準備好了,可見了葉老太公,葉春秋眼珠子都差點要落下來了。
隻見葉老太公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儒衫,頭上倒是不敢戴綸巾,因爲他沒有功名,隻是挽了一個發髻,顯得十分樸素……
葉春秋不禁道:“大父,這……樣進宮,似乎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