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楊一清猛地眼睛一亮,神色緊張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臉醒悟的樣子。
“我知道了。”
“什麽?”所有人一臉震驚的看着他,着急的追問道。
“到底怎麽回事?”
楊一清收斂起情緒,一臉正色道。
“控制女真諸部的職責,曆來是遼東總兵的差使,按理來說,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遼東總兵都會上書。
臣對邊鎮之事,曆來關心,自入閣之後,更是将各鎮總兵的奏疏俱都大抵的閱覽過,就在一月之前,遼東總兵楊玉還曾上書,俱言遼東諸衛,大體相安無事,而女真諸部,也都紛紛采參至總兵府進獻,其樂融融。”
“其樂融融……”楊一清故意加重了口氣,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何以一個月前,尚且還其樂融融,不曾有半分的不軌,一個月之後,諸部皆反?陛下不信,可立即請人取奏疏來看。”
所有人頓時感覺體内多了一股寒氣,心裏不由升起了怒火。
任何的謀反,都可能有征兆,假若隻是一部的首領,人家隐藏了自己,尚且還說的過去,可是女這麽多部族,難道就一丁點都察覺不出來嗎?
這是不可能的,謀反需要準備的時間,各部之間,還需要聯合,要察覺這些其實并非是難事。
一句其樂融融,現在看來,已成了笑話。
那麽,眼下就牽涉到一個問題了,遼東總兵楊玉,手握遼東軍權,與此同時,卻又負有監督女真的職責,他能說出其樂融融來,除開是他玩忽職守,屍位素餐,以至于連這樣的事都無法察覺,那麽……是否還有一種可能呢,那就是養寇自重,甚至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縱容,甚至是他暗地裏的手段。
如果真的是楊玉的手筆,那麽遼東一帶亂成什麽樣子,他們不敢往下想去,恐怖沒有一處是安全之地。
李東陽眼眸猛地一張,眼眸裏掠過了一絲精光,正色道:“取楊玉的文檔來。”
那劉瑾不敢怠慢,忙是去東閣取了檔案,等到所有人看過之後,又都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發寒。
楊玉,曾任三千營副千戶,随即調山海關,任指揮,之後任遼東總兵。
三千營,乃是蒙古的一支,内附于大明而組建的軍馬,曾經爲大明立下赫赫戰功,他們的子孫,大抵都在京師繁衍,而這些人,絕大多數都被朝廷引爲腹心,這其中,不乏有許多的忠臣勇士,甚至當初在土木堡之變時,三千營也曾立下功勞,因此這裏的許多人,往往官運亨通,有不少人分駐各處關防,擔任要職。
甚至可以說,許多人都是朝廷的肱骨,爲大明流了無數的血。
可是這個楊玉,之前也攢下了不少功勞,而從他的能力和任職的經曆來看,絕不可能是個昏聩的家夥,一個幹練且有進取心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女真諸部所蒙蔽呢?
那麽……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楊玉勾結了女真人。
他這是想謀反了?
葉春秋心裏駭然,若是遼東有内應,而且内應還是如此高層次的總兵,就意味着整個遼東,極有可能會有傾覆的危險了。
隻不過……
葉春秋心裏想,曆史上,并沒有關于遼東有人接應女真人的記載,至少在正德年間前後是沒有的,這個楊玉,在曆史上的記載,并無什麽劣迹。
可是爲何,他會勾結女真人呢?
這其中的因果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葉春秋從不相信,一個能爬到總兵之位的人,會舍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做這樣的事。
隻是現在葉春秋心亂如麻,此時也沒什麽頭緒。
“此人,老夫有些印象。”王華這時候神色沉重,口氣略帶不安。
“楊玉曾在數月之前,上奏彈劾遼東巡撫葉景不知軍務,随意裁處官兵,惹來遼東諸衛怨聲載道。可是遼東巡撫葉景,也曾有過上奏,說是這楊玉包庇私人,貪墨錢财。雙方各自鬧了一會兒,老夫記得最後朝廷爲了息事甯人,邊鎮上,文武不睦之事不知凡幾,因此朝廷也沒有放到心裏去。”
這個消息,其實并不意外,因爲朝廷曆來是以文制武,不過到了邊鎮上,卻又有不同,因爲邊鎮軍務最是要緊,所以武官的地位并不低,總兵與巡撫之間,不和睦是理所當然的事,甚至能做到分庭抗禮。
隻是……
這個消息卻似乎透露着一個信息,某種意義來說,假若當真是楊玉反了,固然是楊玉萬死,可楊玉爲什麽反呢?
這難免會讓人猜想,這是因爲遼東巡撫葉景的過失,因爲他的迂腐,又或者是他的疏忽,甚至是他的咄咄逼人,方才惹來這彌天大禍。
出了這麽大事,肯定需要有人來承擔這個幹系。
葉春秋心裏一緊,卻是默然無語,他心裏還想着去遼東的事,偏生楊一清要讓自己顧着大局,不讓他去遼東,這讓他比死還難受。
葉春秋腦中一直渾渾噩噩的,也不知什麽時候,李東陽諸人告退,葉春秋也是心中亂糟糟的想要告退,這時朱厚照道:“春秋,你留下吧。”
暖閣裏隻留下了兄弟二人。
朱厚照愁眉不展的坐在了暖閣裏的沙發上,有宦官想要斟茶來,他揮揮手,示意那宦官退下。
他深深的看着神色落魄的葉春秋,心裏很是難受,精神不由緊繃起來,神色暗淡。
“春秋,你的父親,會有消息的。”
朱厚照從小養尊處優,生來就是天子命,他不會安慰别人,更不知道怎麽安慰人。
況且他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這一句會有消息,自他口裏出來,已是極爲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