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葉春秋了,相信他無論發生什麽事都站在自己這邊,因此給葉春秋一個王位,他是舉雙手贊同的。
至于是宗親之王,又或者是藩屬之王,顯然關系都不甚大。
李東陽既然說出了他的想法,那麽,勢必是已經在内閣和人交換了意見,得到了閣臣,甚至是各部堂的大佬們支持的。
若是百官能夠支持,那麽事情就順利了許多。
而至于宗親那兒,似乎也很好辦,畢竟他們都已經認了親,想要的不過是葉春秋有一個名分,這又有何不可呢?無非就是變通而已,看來還是李師傅想的周到啊。
朱厚照很是欣賞的看了李東陽一眼,本來朱厚照還略略有些擔心,畢竟祖宗之法壓在上頭,若是有人借機反對,拿出許多理由,可就有些不太好辦了。
而李東陽卻解決了這個問題,他的表态至關重要。
朱厚照立即興緻勃勃道:“既如此,那麽該封以什麽王爲好?藩屬之土,又在哪裏?”
李東陽一臉認真的看着朱厚照,一雙眼眉輕輕眯了起來,略微思索了一番,旋即笑着說道。
“鎮國公這些年,任勞任怨,實在不易,既然要冊封,老臣以爲,還是從長計議,不必急于一時,到底所封何處,又以什麽名号,還需廷議來商讨,陛下,所謂名正則言順,名不正則言不順,正是這樣的道理。”
朱厚照立即樂了,眼眉裏透着笑意,連連說道:“對,對,對,就該廷議。”
李東陽提出廷議,正對朱厚照的心思,反正内閣首輔大學士都已經表了态,肯定沒幾個人敢反對,走了這一道程序,就越顯得法理上說的通了。
這李東陽辦起事來,還真是面面俱到,體貼入微,别人那是辦事,李師傅這叫把事辦好啊。
朱厚照收斂起心情,輕輕籲了口氣,含笑着說道。
“還有,那巴圖蒙克與葉春秋會了面,大抵隻說了一些家裏長短,倒也沒有口出惡言。”說着,他将葉春秋轉述的事情經過,大抵的說了一遍。
李東陽皺眉,似乎正在思慮着什麽。
反是這時,有人道。
“陛下,巴圖蒙克此人,臣與他打過一些交道此人狡詐無比,還需小心堤防,他此番既非是離間,又非挑釁,莫非……是别有所圖,臣這幾日,一直關注邊鎮的軍情,今歲鞑靼與其所轄的各部,調動頻繁,前些日子,在遼東,還截獲了巴圖蒙克與海西女真的書信,看來,此次會面,不是這樣簡單,大戰在即,他對鎮國公,屢次三番提起明歲開春的大戰,以他的狡猾,或許……不過是欲蓋彌彰之策。”
說話的人,站了出來,朱厚照擡頭一看,卻是楊一清。
楊一清确實是老軍務,鎮守邊關數十年,對于大漠和邊鎮的情形十分了解,此刻他立即點明扼要,将事情跟朱厚照娓娓說來。
朱厚照精神一震,看了葉春秋一眼,而葉春秋這時也不禁震撼了。
事實上,他與巴圖蒙克的會面,确實乏善可陳,他所看到的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首領,想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這種心情,葉春秋似乎也可以理解,這也使葉春秋和朱厚照所猜想的方向,都是巴圖蒙克做好兩手準備。
可是現在聽了楊一清的進言,頓時像是明悟了什麽。
對啊,從一開始,巴圖蒙克一直都再三提起明年開春的決戰,仿佛明年春天的決戰已經成了定式一樣,可事實上呢?誰能保證人家會選在明年開春?
雖然大明這邊,也認爲巴圖蒙克會在明年開春動兵,畢竟現在正是牛馬養膘的集結,鞑靼人放牧爲生,一般這個集結,不會輕易開戰,等過了秋,寒冬在即,這時候也不可能會有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大漠的戰争,大多會選擇在開春。
可現在細細一想,卻不禁讓人毛骨悚然,正因爲大明朝廷有這個預料,所有人都有這個預料,而巴圖蒙克将這些信息,摻入了他的言談之中,使人形成一種思維上的慣性,那麽,這是不是意味着,巴圖蒙克其實已經磨刀霍霍,卻故意借此來麻痹葉春秋呢?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畢竟他透露出了一個假信息,即是他想給鞑靼部留一條後路,使人不及多想,鞑靼鐵騎,以集結迅速,作戰出其不意著稱,假若突然發起奇襲,一旦各處關防或者是青龍沒有防備,那麽……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巴圖蒙克心計真是深哪!
反是這時,朱厚照想到了什麽,道:“這……即便他想要麻痹大明,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因爲大明各處邊鎮,即便是青龍,也随時戒備,即便是知道他今年不會進攻,也不會貿然松懈,那麽,他即便麻痹了大明,又有何用?”
想到這裏,所有人心情一松,不錯,看來,确實是大家多疑了。
即便有詐,那又能如何,鞑靼鐵騎固然是攻其不備,可大明邊關,卻都是常年有所防備啊。
楊一清面色平靜,卻是突然反诘道。
“那麽……假若這時,海西女真,又或者烏斯藏那兒反了呢?”
楊一清一席話,卻令暖閣裏的氣氛詭異起來。
其實大明北方的藩屬,大多都有一個特點,那便是蒙古人強盛時,他們便投靠蒙古,而大明強盛時,就向大明稱臣,幾乎沒有任何忠誠可言。
明初的時候,明軍橫掃漠北,于是烏斯藏和女真俱都臣服,可此後土木堡之變,這些人俱都順從瓦剌,紛紛調兵助戰,爲瓦剌人充當馬前卒。
這種牆頭草,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會如何?那局面是無法想象的,恐怕大明會措手不及,完全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