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不禁莞爾:“陛下似乎太心急了。”
“不急。”朱厚照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淡定,便斂起笑意,收了心,假作很淡然的樣子,老神在在的。
“噢,朕聽說,巴圖蒙克在大漠厲兵秣馬,收服各部,這些事,你知道嗎?”
聽到朱厚照提起這個,葉春秋倒也暫時将賭局放下,巴圖蒙克的行蹤,廠衛和大漠鎮國府的牧人隔三差五總會報來消息。
除去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偶爾也會有一些牽動人心的消息報來。
葉春秋多少略知一些,他點點頭,很幹脆道:“倒是聽說過,據說自琪琪格封了夫人,他勃然大怒,還派了使者去了青龍,揚言要踏平青龍,一雪前恥。”說到這裏,葉春秋笑了笑:“以巴圖蒙克的謹慎,雖然他叫嚣的厲害,不過以臣之見,越是如此,他越不會妄動刀兵,臣倒是覺得,他定會厲兵秣馬,力圖一戰。”
說到這裏,葉春秋卻又顯得不輕松:“可是這一戰的時機,也不會太久,自從陛下允許漢人出關放牧之後,現在流入關外的流民日益曾多,青龍那兒報來的數目是一月攜家帶口者,逾兩千餘戶,這一年,便是兩萬戶啊,漢人愈多,則此消彼長,鞑靼人非要決戰不可,以我之見,明年開春,就差不多是決戰之時了。”
朱厚照眼眸輕輕一眯,略微思索了一會,旋即便點了點頭。
“朕也是這樣的猜測,不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昨天朕接到了快報,說是巴圖蒙克派了使節往京師來了。”
“啊……”葉春秋反而沒有想到巴圖蒙克會來這麽一手,怔了一會,他不禁擰眉,疑惑的思慮了起來,繼而道:“他這是想做什麽?”
朱厚照也是一臉迷茫和困惑,不過不管巴圖蒙克有什麽企圖,自己都不會讓他得逞的,搞不懂他的行爲,朱厚照搖頭苦笑着。
“說是來進貢的,不過朕卻覺得他沒有這樣的好心,隻怕是想麻痹朝廷吧,拖延一些時日。”清亮的眼眸深深一眯,露出一絲冷意。
“估計他是想幹一票大的了。”
葉春秋心裏卻認爲不隻是如此,巴圖蒙克是什麽人,他很清楚,這種人怎麽可能歸順,簡直沒人相信這是真的。他不禁沉吟着,一時也無頭緒,那不如幹脆不自尋煩惱,朝朱厚照正色說道。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等來了就知道了。”
正說着,劉瑾弓着背蹑手蹑腳的進來。
“陛下,内閣諸學士,親自帶着今日的奏疏來了。”
朱厚照精神一震,雙眸泛着光彩,振奮地說道:“請諸位師傅觐見吧。”說着,很是不懷好意的看了葉春秋一眼,咧了咧嘴,很是淘氣且輕聲的提醒道。
“你等着輸吧,不許耍賴。”
葉春秋不禁苦笑了一秒,旋即反唇相譏:“陛下不要耍賴才好。”
眼見李東陽、王華、謝遷入了暖閣。
朱厚照忙是噤聲,擺出很有威儀的樣子,又見他們的身後,幾個宦官氣喘籲籲地擡着奏疏進來,竟足足有一箱子,可見舞弊之事委實不小,不少人已經開罵了。
恐怕連楊廷和祖宗十八代都罵了。
朱厚照收回目光,一臉正經地說道。
“朕不過是叫諸位師傅們趕緊給奏疏拟票之後,送來這裏,不料幾位師傅也來了,可是有事嗎?罷,有事也暫且放一放,朕先看奏疏。”
他懷着激動的心情,倒是顯得鄭重其事。
劉瑾很乖巧,從箱中摟着一堆奏疏上前,放在案頭上,朱厚照随手撿起來看,其中關乎于楊廷和的奏疏不少,朱厚照看了第一份,便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倒是彈劾這一科春闱的,好在卻隻是就事論事,洋洋灑灑的進言,并沒有觸及其他。
朱厚照抿嘴一笑,心中不免歡喜,眼角餘光不自覺地朝葉春秋看去,卻見葉春秋也很淡定,仿佛也是智珠在握的樣子。
朱厚照連續看了幾份,大抵都差不多,并沒有其他的事情。
畢竟這楊廷和,曾經也算是有些清譽,雖是在舞弊之事上,将他罵的狗血淋頭,甚至連老狗都罵了出來,卻大多不曾有什麽過份的話,無非就是虛僞,無恥之類。
那劉瑾又抱了一團奏疏來,朱厚照心中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的,不由在想:“看來這一次,春秋是必定輸了,朕還沒聽說過他犬吠呢,今日倒是聽個新鮮。”
他正這樣想,等他拿起奏疏,臉色卻是僵硬了,一雙清亮的眼眸不禁暗了下來。
“惡賊楊廷和,人神所共憤也,臣早有所察,隻是沒有實據,不敢聲張,而今楊賊東窗事發,臣鬥膽進言,楊廷和雖僞有清譽,實乃大奸大惡之徒,他的家人,在成都府徇私枉法,惡貫滿盈,奸YIN……”
朱厚照整張臉都綠了。
果真有人揭發出了其他的事。
呵……早先爲何不敢報,現在好了,楊廷和東窗事發了,你才報來,還說的如此義正言辭,仿佛親眼所見一樣。
牆倒衆人推,這本是無可厚非,可是現在還未審判定罪,就這般倉促的羅織罪名,即便朱厚照對楊廷和厭惡到了極點,此刻也想要冷笑了,因爲在他看來,這人和楊廷和,實屬一丘之貉。
他眼睛立即掃過最底下的具名,卻是禦史張和。
這個人有一丁點印象,朱厚照努力回憶,卻想到好似是昨兒在貢院裏,那個聲言要讓自己做主的禦史之一,可是等到自己細細要問的時候,他反而是語焉不詳。
朱厚照面色微微抽了抽,不禁冷哼一聲,将奏疏丢到一邊。
接着又翻起奏疏,一份又一份,果然,又來了一份,是吏部文選清吏司員外郎鄭其燦,也是捕風捉影,說的是楊廷和家風不正的事,說的可謂是冠冕堂皇,大有一副和楊廷和不共戴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