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作爲天子,可對于政事,很多時候,都并不是什麽都能決定,可在這個宮裏,朱厚照才真正地感覺到自己是主人,這宮裏才是真正地能讓他可以做任何決定的地方,可是現在……
這讓朱厚照有一種失去權威的感覺,這才是朱厚照絕對無法忍受的。
劉瑾突然有種感覺,已經死定了……
“劉瑾……”朱厚照森然地道:“現在,立即将她們請回宮裏來,辦妥了這件事,你就可以去鳳陽了。”
鳳陽……
劉瑾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然後打了個激靈!
鳳陽即是中都所在,去了中都,對于宦官來說,其實就是守陵的意思。
劉瑾連忙磕頭如搗蒜地道:“陛下,奴婢是爲了陛下……”
“滾吧。”朱厚照隻是厲聲道。
他這一次,确實是怒極了。
劉瑾此舉,确确實實地傷了他的自尊。
兩個女人或許一開始重要,可是現在,卻不重要了,因爲女人哪裏都有,可是劉瑾所傷害的,卻是朱厚照的自尊心。
葉春秋一直将朱厚照的怒氣看在眼裏,此時,他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觀了,連忙道:“陛下,臣弟以爲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這兩個女人,若是當真和青樓有關系,若是傳出去,隻怕會遭人非議啊,陛下,這青樓的女子,隻聽說過狎玩的,若是接到自家來,不免遭人恥笑啊,劉公公所爲雖是自作主張,可無論如何也是爲陛下着想的,他自小就侍奉着陛下,難道還不如兩個初入宮的女子嗎?這件事,他确實過激了,可是陛下……”
朱厚照聽着,臉上倒是不禁升起了一些猶豫,說起來,他和劉瑾的确是有感情的,雖然平時動辄呵斥劉瑾,可畢竟自小一起,朝夕相處,很多事情,也是劉瑾爲他安排,反觀是那兩個女子,也隻是進宮幾天,平日裏所做的事情就是哄他高興的罷了。
葉春秋當然也是了解朱厚照的,朱厚照對這兩個女人,不過是當做娛樂罷了,這兩個女人各種奉承着朱厚照,任由朱厚照胡鬧,讓朱厚照一時深陷進去,不可自拔,可是感情二字,卻是無從提起。
所以葉春秋繼續道:“請陛下三思。”
朱厚照嚅嗫了一下,隻稍稍地沉默了一下,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卻又重新升起,他正色道:“這件事,沒得商量,天王老子來勸,朕也絕不輕饒,春秋,朕的家事,你不要管,劉瑾,立即将人請回來,而後滾蛋!”
劉瑾萬念俱焚,可憐巴巴地看着葉春秋。
葉春秋卻是面色笃定,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怎麽……這葉春秋當真是将咱當做犧牲的棋子?
想到這裏,劉瑾心裏沒來由的有了恐懼,又見陛下的态度堅決,他的心更亂了。
恰在這時候,外間有宦官道:“陛下,午門之外,突然跪了百官,爲首的是李公,說要觐見陛下。”
“李東陽?還有百官?”朱厚照微微一愣。
這的确令人凝重啊,按照慣例,突然來了這麽多人,還要觐見,準是沒有好事的。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劉瑾一眼,而這時候,劉瑾也是面露詫異之色!
百官來了,百官來做什麽?這是葉春秋的布置嗎?天,這下要完了啊,若是這時候,百官來爲自己說話,隻怕非但不會争取到陛下對自己的原諒,反而會讓陛下認爲自己勾結了百官,這是火上澆油啊。
他錯愕地看向葉春秋,葉春秋卻還是面色平靜如水,顯然……這都是葉春秋的布置。
“叫進來吧,朕倒想聽聽他們想說什麽。”
朱厚照這時候是怒火中燒,他想到無數個可能,有一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心思,先是張太後,接着是禦史來痛斥自己,再是劉瑾背着自己做這樣的事,現在好了,百官也來了,來得可真是巧啊。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感覺被背叛了,是劉瑾背叛了自己,和外朝的百官同流合污了,于是他心裏冷笑,若是以往,依着他的性子,肯定是把頭埋進沙子裏做鴕鳥,可是今日,他卻很想索性當着這百官的面,狠狠地發一通脾氣,發洩一下心中的怒火。
“來,統統都來,朕等着聽他們都想說什麽。”
朱厚照的面色,顯得尤爲可怕。
過不多時,以李東陽爲首,竟真的帶了百官進來了。
事實上,來的人極多,從李東陽到楊廷和,再到謝遷、王華,還有各部的尚書,有無數的禦史,還有不少學官,這滿朝文武,能來的,俱都湊到了這裏,足有數百人之多,暖閣根本就裝不下,隻有七八十人進了來,就已經擠滿了,其他人則隻好一窩蜂地穿着朝服,留在外頭。
朱厚照看到這個架勢,也是吓了一跳,雖然方才報信的隻是籠統地說是百官,他也隻以爲是數十個大臣而已,倒是沒想到,竟是一次性來了這麽多人。
“臣等,叩見陛下。”
李東陽爲首,俱都拜倒在地。
烏壓壓的人,如波浪起伏一般。
朱厚照錯愕過後,反而更怒了,怎麽,來了這麽多人,還想逼宮不成?
朱厚照冷冷地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劉瑾,便道:“諸卿家來此,所爲何事?”
他态度十分冷漠,甚至連李師傅和謝師傅、王師傅都不叫了。
此時,他對所有的人,顯然都是抱着抵觸的情緒的。
“陛下,臣等,是來請罪啊。”李東陽當先道。
他打開了話匣子,接着其他人紛紛道:“是啊,臣有萬死之罪,懇請陛下責罰。”
“臣萬死啊。”
“陛下乃是聖君,臣等竟錯責了陛下,臣有錐心之痛,特來請罪。”
“陛下聖明,臣等不能體諒陛下,反而心懷不善,請陛下恕罪。”
“……”
朱厚照愣了一下,真真是不知道又鬧那回事了。
他看着一個個痛心疾首的面容,這些人,盡都是一副捶胸跌足的樣子,顯得十分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