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李東陽此時又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天底下,誰不想爲這黎民百姓做一點事呢?可是朝廷千頭萬緒,國庫不足,真真是寸步難行,而今,老夫給你透個底吧,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老夫就是拼了這副老骨頭,也要爲這天下做一樁好事,至少……也該對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了。”
葉春秋的唇邊浮出幾分笑意,果是如此,不過葉春秋是支持李東陽這樣做的,可以說,李東陽也算是個好官,葉春秋當初想到打破宗室祖規,想到把打開宗室絕俸先例這個大禮送給李東陽的時候,也存了希望他能爲天下百姓謀福的心思。
這說回來,也算是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了!
既然此次登門的要事已經辦妥,李東陽說了一會兒閑話,便動身要走了。
葉春秋則親自将他送到了門口,李東陽要上車時,還不忘囑咐:“春秋,時間緊迫,拖不得了。”
葉春秋隻是默然地朝他作揖。
李東陽已是上了車,坐在馬車裏,他紋絲不動,心裏似在想着心事。
其實今日的登門,給了他很多的意外,其實葉春秋的許多行蹤,都會有人報到他的案頭的,甚至他在宮裏的一舉一動,也瞞不過李東陽的眼睛。
可李東陽怎麽也想不到葉春秋居然會将自己與夏皇後的對談如實相告,官場上的人,大抵都是說話留三分,虛虛實實的,可是葉春秋今日,卻都是坦然,這便令李東陽感受到了葉春秋的誠意。
這個家夥……說他狡猾,他倒也實誠啊。
可說他實誠,隻怕他故意如實相告,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是想老夫打消對他的戒備吧。
其實今日并不是李東陽的休日,所以從葉府離開,并沒有回家去,而是讓車夫駕車到了午門,接着入宮至内閣。
剛走進内閣,迎面恰好楊廷和要出來,李東陽便對他笑道:“介夫,這是往哪裏去?”
楊廷和見了李東陽,卻是表現得客客氣氣的,忙道:“想去茶坊喝口茶水。”
“噢。”李東陽背着手,颌首道:“有件事,你去禮部和那費宏問一問,禮部草拟的章程……對,是那一份汗女冊封的章程,可出來了沒有。”
一聽到汗女,楊廷和的臉上雖是無動于衷,心裏卻顯得驚訝!
堂堂首輔大學士,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楊廷和不由試探着道:“不知李公的意思……”
李東陽毫不避諱地道:“汗女關系重大,事關朝廷對鞑靼人的國策,不容有半分的馬虎,和費宏去打個招呼吧,就說此夫人,非彼夫人。”
說着,李東陽已擡腿,往自己的公房去了。
此婦人非彼夫人……
楊廷和的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目光顯得很是複雜,他哪裏會不知道,這琪琪格關系到的是葉春秋。
也就是說,琪琪格一旦入了葉春秋的門,這個夫人的好處,最終就是要落在葉春秋的手裏了!
而重點是,爲何李公要過問這件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東陽與葉春秋密謀了什麽,又或者說,李公想要和葉春秋釋放一點什麽。
李東陽乃是内閣首輔,現在楊廷和的地位不穩固,是全靠李東陽在給他撐着的,而李公卻示好于葉春秋……這……豈不正是上一次,他警告自己不要與葉春秋爲難的意思一樣嗎?
想到這裏,楊廷和的心裏便覺得很不痛快,甚是心裏隐隐的感到痛,他的兒子的死,多多少少是跟葉春秋有關系……
可是這種事,他卻是不敢怠慢的,李公的吩咐,他不能不應。
而且在這段時間,若是自己搞了什麽小動作,隻怕不需葉春秋動手,李公就會進行敲打。
深吸了一口氣,楊廷和眯着眼睛,不得不又重新咀嚼起李東陽的那句‘此夫人非彼夫人’的話了!
這當然就是意味着,費宏必須拿出一個讓李公滿意的章程來,否則,李公必定要問責到自己的頭上了!
如何才能和彼夫人有分别呢?
楊廷和的心裏又是有些焦慮,又不禁爲之氣惱,隻是偏偏,他卻不敢忤逆!
來日還方才,現在還是不得不隐忍……
……………………
到了元宵佳節這天,葉家的一大家人又聚到了一處,葉小海也是來了,不過他年紀漸大,便不能再用乳名了,因而已取了正名,叫葉如意。
這是葉春秋取的,如意,如意,萬事如意嘛。
隻是看着這熊孩子,葉春秋便想到了葉俊才,心裏不禁有些别扭,因爲葉俊才是真的來了,是和葉辰良一到來的。
元宵的飯已是準備好了,葉春秋還在書房與唐伯虎回着幾封書信,葉俊才便和葉辰良進來,向葉春秋行了禮!
葉春秋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道:“有何事?”
語氣帶着大家長的威嚴。
葉俊才撓撓頭,道:“大父說該去吃飯了,還叫唐先生也一并去。”
葉春秋颌首道:“好吧,馬上就去。”
葉辰良嚅嗫了一下,道:“多謝公爺提攜。”
“嗯?”葉春秋不由道:“詹事府的事已經敲定了?”
這一次突然任命葉辰良去詹事府,葉辰良也覺得有些蹊跷,因爲這不是尋常的一次任命,去歲京察的時候,該升官的都已升了官,該罷黜的都已罷黜,而詹事府,暫時也沒有空缺,可是突然之間,吏部那兒竟有了消息來,讓他去左春坊,雖隻是個小小的講官,可誰都知道,前途是必定大有可爲的。
葉辰良便立即意識到,這是葉春秋背後的運作,這一聲謝,自是應當的。
聽到葉春秋你去詹事府的事已經敲定了,更加印證了葉辰良的想法,葉辰良忙道:“是,已經敲定了。”
葉春秋便笑道:“這便好,好生在詹事府做事,太子殿下自小聰明伶俐,将來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