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自也明白朱祐杬的用意,心裏惱火,隻冷冷地點頭道:“葉愛卿以爲呢?”
葉春秋在衆目睽睽下出班,他心知,自己承載了太多人的期望,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所關注。
朝朱厚照行了禮,葉春秋才道:“臣願盡力一試。”
“好,來人,燃香。”朱厚照一想到葉春秋會輸,就覺得沒什麽意思,隻是興緻闌珊地揮揮手,朝身邊的宦官示意。
一枚香燃起,按照規矩,每一題都需在一炷香之内回答出來,否則,便是無效。
無數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那袅袅的香煙上,某種程度,對于大家來說,這是一場既令人期待,卻又爲之絕望的賭局。
李東陽這些日子,睡眠也不甚好,殷紅的眼袋垂在眼下,葉春秋給了他一些希望,卻也給了他絕望,他細細想來,最後卻是發現,這一切俱都是虛幻。
一個令人絕望的希望,沒有比有了更好一些,至少不必使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
朱厚熜已是不客氣了,他上前一步,接着道:“鎮國公,你可聽好了。”
葉春秋便徐徐而出,神色依舊淡定,道:“就請世子趕緊出題吧。”
朱厚熜浮出一笑,道:“是嗎?看來鎮國公頗有信心,鎮國公可記着自己的承諾了,你的銀子,我可笑納了。”
葉春秋則是默不作聲,不想和他在殿中做無謂的鬥嘴。
朱厚熜讨了個沒趣,也不在意,旋即道:“鎮國公可看過山海經嗎?”
山海經?
第一道題竟出自山海經?這倒是讓不少人懸着的心放下了。
鎮國公好歹也是才子,是狀元公,這部書,雖是雜書,卻應該是看過的。
而且山海經不過寥寥三萬餘字,理應不難。
隻要是牽涉到讀書,想必是難不倒鎮國公的吧。
想到此處,連李東陽也覺得意外,嘴角微微勾起,掠過一絲喜色。
其他的朝臣,不少人暗暗點頭。
葉春秋倒是不覺得朱厚熜會太過容易讓他過關,不過他依舊不露聲色,隻是道:“倒是看過一些。”
“那麽,敢問山海經中,出現多少方國、多少座山、多少條水道、多少種怪獸?”朱厚熜一字一句地念出。
那袅袅的香煙,依舊在殿中缭繞。
這太和殿與冷冽的外界相隔,少了刺骨的寒風,可是在此時此刻,許多人卻不禁打了個激靈。
卧槽,居然是這樣的題?
山海經難嗎?
不算難。
此書看過的人,隻怕不下三位數,大多數人隻當獵奇罷了,當年苦讀的時候,娛樂确實是少得可憐,偶爾看一些雜書,權當是娛樂,也沒什麽不可。
當然,這種書是不可能像四書五經一樣,三萬餘字,要求熟讀于心,倒背如流的。
想必這世上,絕不會有人将其記得一清二楚。
既然連背誦都做不到,又有誰吃飽了撐着,跑去統計這山海經中有多少方國,多少座山,多少的水,更有多少怪獸呢?這時代,畢竟沒有奧特曼和超級賽亞人,難道還要去打怪獸不成?
于是……滿殿嘩然。
這題,怎麽答得出?
剛剛放下的心,百官們又心情沉重起來。
朱厚照的臉已拉了下來,連他都知道,這是不可能回答出來的題目,本來朱厚熜說可知道山海經,他也是松了口氣,因爲作爲平日不太愛看書,甚至算是不務正業的他,這山海經,他還真看過,更何況是學識深厚的葉春秋?原以爲這對葉春秋會有利,可是現在……
這麽刁鑽的問題,這殿裏的百官,哪個不是學識淵博的,估計也沒一個能再短時間裏答得出!
朱厚熜面帶微笑,他的眼睛掠過,已看到了所有人的反應,大家的反應,其實很好理解,他這是下馬威,這第一題,就已經徹底令人透不過氣了,更遑論還會有第二、第三題了。
他見葉春秋沉吟不語,不禁笑了,道:“如何,鎮國公答得出嗎?若是答不出,那麽接下來的題,也就不必再問了,鎮國公便算是輸了,到時,我成婚之日,也請鎮國公來吃一杯水酒。”
他的語氣陰陽怪氣的,顯是故意添亂。
他甚至想,假若這葉春秋即便是熟讀三字經,要統計這些方國、怪獸和山水,隻怕也需要慢慢地在心裏計算,一天時間,或許有機會計算得出,至于一炷香,這就是笑話了。
挑了挑眉,朱厚熜道:“鎮國公,自己拿主意吧。”
葉春秋卻也笑了,意味不明地道:“你這題,倒是刁鑽古怪得很。”
“哪裏。”朱厚熜搖搖頭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說着,他與自己的父王對視了一眼,笑得越加明媚。
可是在他們的笑容下,其他人的臉都陰沉了下來。
輸了,隻第一題,就已經必輸無疑!
李東陽在心裏歎了口氣,方才聽到山海經,差點激動得把自己的胡子扯斷,現在……
他搖了搖頭,全完了。
隻是在這時候,葉春秋突然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山海經總計三萬二千四百三十三字,方國四十,有山五百五十座,有水三百,怪獸四百一十二種,卻是不知有沒有記錯。”
嗡嗡……
頓時間,所有人的腦子發懵了。
老半天沒有一個人回過神來。
這是瞎蒙的嗎?
不可能,誰真正會去考據這種東西?
于是無數人狐疑地看着葉春秋。其實連興王父子,也有些呆滞,事實上,他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也從沒有真正去深究過山海經裏到底有多少方國多少山多少水多少怪獸,他們隻想着,葉春秋根本不會回答得出這個問題,這就足夠了。
現在葉春秋脫口而出,朱厚熜猝不及防,愣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而事實上,整個大殿,君臣數百人,竟都是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