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處于天生的敏銳意識,連忙用盡餘力,瘋狂地策馬狂奔而去。
這一路,流了許多的血。
葉春秋将騎槍收了,槍管依然還帶着滾燙,倒是身後的唐伯虎一臉錯愕:“公爺……”
葉春秋卻是一笑道:“沒什麽,試試槍而已,給他一點教訓,自此之後,也就沒有人敢再來騷擾了,這些人,還真不将自己當外人呢。”
唐伯虎方才就恨不得痛揍劉成一頓,奈何被葉春秋攔下來了,本以爲葉春秋是讓他隐忍,卻沒想到是爲了……
唐伯虎回過神,忍不住惋惜地道:“可惜沒有打死這種混蛋!”
葉春秋不由笑道:“總得有人回去将這說出去,好讓他們知道我們鎮國府的厲害,不是?”
天氣漸漸地涼下來,葉春秋依舊派人尋找朱厚照,可是朱厚照依然沒有蹤影。
紫禁城裏,秋日的落葉飄飄,顯得很是蕭條,仁壽宮裏也沒有半分的生氣。
近來年紀小小的朱載垚,每日都乖乖地在此伴駕,他才四歲,已學會了走路,穿着小小的蟒服,腰間系着小帶子,頭戴着小梁冠,猶如小大人一樣。
宮裏的人終究都是早熟的,當然,朱載垚的父皇顯然屬于變異品種的。而朱載垚卻繼承了祖宗們的性子,所以此時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這麽一個小孩子,倒實在難爲了他。
張太後對此,竟也沒有寵溺地叫人抱住他,若是以往,這個做皇祖母的,早就心疼死了,可是現在,張太後卻是端坐其上,臉色顯出幾分深沉。
幾個閣臣今兒又來了觐見。
李東陽等人的臉色很糟,葉春秋的請罪奏疏已經送了來,自然,關外依然沒有陛下的蹤迹,廠衛已經開始去甯夏、江南找尋,而大多時候,也是一無所獲。
李東陽諸人瞥了一眼垂立一旁的朱載垚,心裏不免生出了幾分慈愛之心,他們心如明鏡,太後娘娘這是在做一個姿态。
而今陛下不知所蹤,自然還是要繼續找,非要找到不可,可是凡事都有萬一,一年找不到,找兩年,找三年,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是還是找不到呢?
國無主君,不免使臣子們相疑,到了那時,隻好将朱載垚搬出來了。
張太後這是告訴大家,誰也别想打其他的心思,陛下還沒死,即便真到了萬一的時候,還有太子呢,這太子也足以克繼大統了。
此時,張太後終于開口道:“近來,禦史們可都說了什麽?”
張太後倒還算鎮定的,連說話都開始帶上了不容置疑的權威。
陛下不在,天塌下來,隻能她這個母親來擋,要撐住,撐不住,就會有許多人動其他的心思了,若是有人當真動了歪心思,去迎立藩王入京,可就糟了。
而張太後之所以問禦史,是因爲禦史代表了言路。
什麽是言路呢,言路就是臣民們的想法,至少是天下絕大多數官員和讀書人的想法,他們的想法很重要,在這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明,他們即所謂民心。
謝遷張口欲言,這時,卻是楊廷和搶先道:“回娘娘,近日有諸禦史彈劾南人放馬二三事,諸禦史皆說,此舉誤國誤民,既使關内民生凋零,人力不足,而大明以農爲本,可如今,鄉間青壯漸少,既耽誤了農時,又荒廢了土地,若是太平年景還好,一旦遇到了荒年,則會動搖國本。”
楊廷和說得條理清晰:“這隻是其一,其二,漢人怎麽懂得放馬?那關外苦寒,不知多少人在外挨餓受凍,這還是其次的,而更重要的是,我大明曆來依靠城牆來保境安民,百姓們在關内,生活富足,那胡虜想要害民,非要扣關而擊不可,可是如今,卻是大量百姓出關,這豈不是送羊入了虎口?臣對此亦是深有認同,據山海關那邊的奏疏,這半年來,出關的百姓絡繹不絕,除了商賈,人數已高達六萬,這些本是我大明子民,是青壯,一旦鞑靼人襲擊他們,豈不是生靈塗炭?臣聽說,每到歲末,草原便有亂戰,皆因貪婪而起,臣恐屆時,那些出關的百姓任人宰割,而朝廷卻是無能爲力啊。”
張太後聽到禦史沒有借機說宮中的事,反而放下了心,至于那些國家大政,她也不甚懂,便道:“這件事,從長計議吧,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得多加派人手,秘密查訪,無論如何也要将陛下找回來。”
楊廷和本想借此機會廢黜掉南人牧馬,事實上,現在兩京十三省,已經開始出現許多怨言了,他站出來極力反對這件事,自然能給剛剛入閣的他帶來巨大的聲望。
可是張太後顯然對此,沒有太大興趣。
楊廷和隻得道:“娘娘……”他隻稍稍猶豫,卻是拜倒在地道:“臣隻是仗義執言,并非是針對鎮國公,也無意去指摘陛下此前的聖命,隻是茲事體大,不敢不言,還望娘娘三思。”
他顯得不依不饒,令李東陽三人都不由看着他。
楊廷和很清楚,今日見鳳駕的結果,可能無法令人回心轉意,可是他要的,不過是借此将今日的事傳播出去罷了,一旦人心所向,衆望所歸,無論宮中是什麽意思,自己都可撈取巨大的政治資本。
“胡說。”
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
衆人疑惑地看去,卻見朱載垚如小大人一樣看着他們,奶聲奶氣地呵斥。
不過這小太子長身而立,還真有幾分氣勢,他個頭雖還沒有人的腿高,可是目光卻帶着幾分妖孽般的早熟。
隻聽他此時繼續道:“南人牧馬,是鎮國公所提的方略,絕不會有錯,這是母後說的,鎮國公是不會害父皇,也不會害朝廷,這也是母後說的,沒有他,就沒有本宮,這還是母後說的,母後不會錯,鎮國公也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