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新軍的規模,暫時不宜繼續擴大,倒不是現在鎮遠國怕遭人非議,而是現在的葉春秋甯缺毋濫。
關内和關外是完全兩套體制,向牧人兜售槍支,葉春秋此前本也有疑慮,不過權衡利弊之後,最終還是下了決定。
關内是人滿爲患,而且沒有外敵,這就導緻内部矛盾是根本,因而朝廷收刀入庫,也是情有可原。
而關外的情況則是截然不同,對于這些人數并不占優勢的牧民來說,外患才是根本。
人在關外,他們最大的威脅是來自于異族,而能夠依靠的,反而是自己的同胞,就如尋常人在關内,遇到了同鄉,往往會親切一些,而在這裏,遇到了同族,則也是倍感親切。
每一個人,在面對這諾大的天地,還有這茫茫無際的草場,不免會生出膽怯之心,因而更容易抱團起來。
每一個牧場,将來都會成爲漢人的據點,彼此之間,各自用騎槍守衛自己的牛羊,而青龍,則是牛羊的集散地,同時給所有牧場提供各種物資。
說穿了,青龍就是牧民們的市集,而商行,則取代了官府的職能,成爲了一個村落亦或者是牧場的組織者,他們用利益吸引到關内衣衫褴褛的人來這裏闖出一片天地,他們也同時會毫無疑慮地捍衛牧場的果實,甚至若有必要,一旦遇到大敵,鎮國府便可在青龍征召這些放馬的‘牛仔’,凝聚一起,将所有入侵者擊個粉碎。
人在了牧場,就已經沒有什麽的四書五經了,有的隻是野性和人類的本能,适者生存。
那些馬術低劣,甚至是膽小畏事之人,立即會被所在的團隊排斥,會被人譏笑和嘲諷,所以,每一個在這裏的人,都将會努力學習去釋放自己的野性。
葉春秋感覺自己是在培養一個新的民族,一個骨血裏依然和關内的大漢血脈相連,卻不受四書五經拘束,豪邁而野性的大漢民族。曾幾何時,自己的祖先們,在數百上千年前,何曾不是如此?那大漢武帝時期,無數人蜂擁出關,利用匈奴人最擅長的騎射,将那匈奴人打的滿地找牙,這裏不存在所謂的刀槍入庫,有的隻是物競天擇。
所以此時,葉春秋看着自己的舅父,在頭痛于小皇帝玩失蹤之餘,卻是有了一個想法,他對孫琦道:“舅父,關内的平民車,理應降低一些價格了。”
“嗯?”孫琦不解地看着葉春秋道:“可是現在平民車,銷量尚可,何必……”
葉春秋搖了搖頭,浮出的笑容裏帶着幾分狡黠,道:“趁着現在的機會,把價格降下來,讓更多的人去買,買了車,就需要買馬,我們大可以在馬上掙銀子就是了,隻要馬價一直居高不下,就更加有利可圖,到時候出關的人隻會更多。而出關的人愈多,你猜會如何?”
孫琦道:“這……還是春秋明示吧。”
葉春秋道:“事物之間總是彼此會有聯系的,一旦大量人出關,關内耕種的人力就會不足,人力的價格就會劇增,就如從前的轎子一樣,當人力價格越高,誰舍得花錢雇這麽多人來擡轎子和租種土地呢?那麽士紳們勢必就不得不用馬車來取代出行,用畜力來取代人力的耕種了,如此一來,我們的車豈不是賣得更多?我們的牛馬豈不是愈發的價格高漲?出關的人,還有關外的牧場,豈不也是愈來愈多?”
孫琦深吸一口氣,還是這個外甥看問題透徹啊,沒有錯,眼下鎮國府的根基在青龍,而青龍的根基現在看來,是牛馬的交易和牧場,而想要牛馬的交易和牧場興隆,就必須維持住馬價,保證關外源源不斷的有更大的牛馬需求,到時,根本不必鎮國府拿鞭子和胡蘿蔔去威脅利誘,那些逐利的商賈,自然而然會瘋狂地慫恿無數的青壯出關。
更重要的是,這些青壯成了牧人,掙的是關内的銀子,可是他們的消費,卻又在青龍,在這巨大消費需求之下,各種民生必需品,如騎槍,如馬镫、帳篷、鹽巴,甚至是皂角、衣物,都可趁此擴大,青龍便可借助着牧人大力發展工商,成爲制造中心也是牛馬交易的商業中心。
出關的牧人,當然是多多益善。
想明白這個關節,一切就說得通了。
孫琦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興奮地道:“我會令招商處拟定一個章程,現在倒是不急,反正馬價本就居高不下,等這馬價下跌了一些,再将車價狠狠跌下去,我們要讓更多的人坐得起車。”
葉春秋冷俊不禁,有時候,自己的舅父其實挺有幽默感的。
隻是……
葉春秋旋即歎了口氣,道:“現在這裏的一切眼看是要上軌道了,現在真正擔心的,反而是陛下的消息,這陛下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好好的,竟跑了出來,可是到底跑去哪裏了呢?按他那個性子,應該出關了才是,莫不是他出了什麽危險吧?哎……他有時候真像是個孩子。”
說起朱厚照,孫琦亦是感歎,自從葉春秋收到關内消息說朱厚照偷跑了出來後,幾乎讓人将這青龍翻了個遍,卻依舊沒有朱厚照的蹤迹。
孫琦自然也知道葉春秋在這裏面的壓力,此時不由皺着眉頭道:“現在已經派人四處找尋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的,而且不是說那錢謙也跟着陛下出來了嗎?有錢謙在,總不至于遇到什麽危險,隻要是出了關,我們總能有陛下的蹤迹的,現在各大青樓、客棧,不是已經派人知會了嗎?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春秋勿憂。”
葉春秋倒是把孫琦的話勸解聽了進去,不由哂然一笑道:“是呢,有錢大哥在,應該不至于出什麽大問題的,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感覺,這個家夥,莫不是去養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