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相隔幾日,卻頗有幾分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的味道。
這裏的環境,已經改善了許多,車馬如龍,商隊已是人滿爲患,以至于這商隊的帳篷延伸道了數裏之外,放眼望去挨在一起的帳篷連綿一片,有些看不到盡頭似的。
商機,便是這樣展現的,因爲有數萬高薪的‘中産階級’,他們消費力驚人,也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商賈的趨之若鹜,而商賈們一到,就不免要有人幫着趕車、随侍,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夥計也随着商賈出關。
這些人也需衣食住行,便又有更多人提供服務,便連太白集,也在這裏專門開了幾家門臉,專供訂售。
一切都像是滾雪球似得,人越來越多,結果人越多,商機就更大。
何況這裏不少工坊要興辦,也有一些商賈在此駐留,想來洽商合作事宜。
這天底下,最大膽的便是商賈了,因爲隻有他們,才可以爲了利潤,甘願冒任何風險,即便是這關外,他們也不在乎。
一群要錢不要命的人最是難纏了。
葉春秋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抵達,孫琦已來相迎了,葉春秋下車,與孫琦相互見禮,寒暄幾句,便回到宅邸。
回到家的感覺很好,相對于那朵顔部,葉春秋已經将青龍當自己的家了。
他舒服的坐在了沙發上,這裏的磚石廳堂已經經過了改造,而今已設了一個壁爐,壁爐中爐火旺盛,屋子裏一時暖和如春,葉春秋倒是不覺得熱,卻是喜歡這種暖呵呵的感覺。
讓人舒适而又頗感安逸。
才坐下一會,那秋香便斟茶來,坐在葉春秋身側的唐伯虎立即變得拘泥起來,抿着嘴,略微垂着頭,有些羞赧的樣子。
葉春秋不由輕笑,這書生還知道害羞了,不過這時代的書生一直都是臭要面子的,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情緒輕易外露。
等秋香旋身走了,葉春秋收斂起笑,方才看向孫琦,道:“舅父,這幾日如何?”
孫琦心有餘悸的道。
“我接到了你的快報,先是吓了一跳,心有餘悸,萬萬料不到,去了一趟朵顔部,竟也發生這樣多的事。”看到葉春秋安然無恙,他不由停頓了片刻,似乎才想起重要的事來,繼續道。
“噢,至于你要吸引流民出關的事,我已張貼文榜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商賈就會把消息帶出關去,隻是……春秋,這讓漢人來放馬,真的能成嗎?你要知道,這些流民出了關,可就是鎮國府要負責的了,若是有什麽差池,朝廷不免怪罪,何況,此事的争議肯定不會小,隻怕傳到了京師,非要鬧成一鍋粥不可。”
葉春秋知道自己的這個主意,多半會惹來非議,可此刻多說無益,隻是很認真的道:“不試一試怎麽可以呢。”
孫琦不禁搖頭笑了笑,他知道這個外甥就是這個性子,外表溫和,實則内心卻很剛強,認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他,勸說也無益,于是便将最近發生的事說于葉春秋聽。
“還有兩件事,其一就是近日商賈日漸增多,治安越來越糟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葉春秋思慮了片刻,格外嚴謹的道:“此事,春秋早有預料,也正因爲如此,我打算重新将一些退役的生員征召起來,成立一處警備司,專門負責治安、救火之事,這件事,得有勞王參事,得讓他幫着你籌備出來。”
“還有一樁事。”孫琦也覺得,這畢竟不是什麽大問題,維持治安而已,不過是招募一些巡捕和捕快的事罷了。
可是說到第三件事,孫琦卻變得謹慎起來,他道:“這件事,卻是非同小可,在青龍,我們拿住了一個人,原以爲隻是個作奸犯科的小毛賊,誰料到審問之下,卻是被人收買了來刺探的,至于收買他的人,他一無所知,不過卻是透露,這收買他的人一直都在打探春秋的蹤迹,顯然,那些人已經潛入了青龍了,春秋,這些人,理當就是那一批刺客。”
刺客……
一聽到這些刺客,葉春秋臉色也很不好看了,他道:“刺客的幕後之人,難道還沒有所察覺嗎?”
孫琦搖頭:“這些人,理應對關外的情況甚是了解,而且秘而不宣,便是讓人爲他們效勞,也絕不會顯露出廬山真面目,我已叫人細細查訪了,還委托了錦衣衛幫助追尋線索,可是到現在,依舊對這些人,一無所知。”
葉春秋反而淡然起來:“他們既然在暗中查我的蹤迹,肯定會動手,等他們動了手,遲早會浮出水面。”
正說着,卻有朝廷最新的邸報送了來。
朝廷邸報,隻要一經放出,立即便會有人專門從京師快馬送到這裏來,葉春秋乃是翰林出身,對于公文和邸報,是再熟悉不過了,别看隻是小小一份邸報,這邸報中的官樣文章裏,卻總能尋出一些朝廷動向的蛛絲馬迹。
葉春秋打起精神,叫人送到手上,一面看,一面對唐伯虎笑道:“唐兄,你上邸報了。”
“什麽?”唐伯虎愣了一下,他一個小小舉子,怎麽可能上邸報了,他湊上去,果然看到自己名字,卻是朝廷對鎮國府的嘉獎,說的就是葉春秋招撫朵顔部的事,唐伯虎瞠目結舌:“這才三日不到的功夫,朝廷竟就已經……”
葉春秋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繼續低頭道:“朝廷的快馬,有時候會快到你自己都不敢相信,你真以爲急遞鋪子和廠衛,都是吃素的嗎?”
唐伯虎咋舌,裏頭除了嘉許了葉春秋,其次便是山海關總兵陳述,自己名列第三,雖然隻是口頭上的嘉許,唐伯虎卻甚是滿足,笑吟吟道:“還真是……哈……這一下子,若是讓一些故舊看了去,怕是要教學生無地自容了。”
他正說着,葉春秋卻在下一篇的文章裏,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内閣首輔大學士乞老緻仕,這是打算要告老還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