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站在身後,心裏咀嚼着葉春秋的話,物競天擇、适者生存,這八個字看上去輕巧,可是在這背後,卻不知隐含了多少殺機。
好吧,至少現在,好似赢的是自己這一邊,生存下來的不是火篩,而是公爺,是自己。
這顯然是很愉快的事。
所以唐伯虎坐在葉春秋下首位置,很愉快的喝酒。
遠處傳來歇斯底裏的哀嚎,此起彼伏,猶如鳴奏一般,這裏沒有聲樂,沒有輕歌曼舞,卻有慘痛絕望的聲音相伴。
唐伯虎居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是一種劫後餘生,竟也頗爲美妙,展現他酒量的時候到了,他一杯又一杯,喝的暢快淋漓。
一旁的陳述和葉春秋交頭接耳。
“公爺,現在朵顔部已是順服,據聞那巴圖蒙克傾巢而出,此戰公爺可有什麽想法。”陳述對這位鎮國公刮目相看,方才情況如此緊急,在那種情況之下,大多數人都會失去方寸,可是這位公爺卻是淡定如初,若不是他這份定力,自己這些人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
葉春秋卻是笑吟吟道:“巴圖蒙克不會來。”
“啊……”陳述愣了一下。
葉春秋舉重若輕道:“你認識巴圖蒙克嗎?你若是認得他,就知道他是什麽人了,若是朵顔部叛了,他自然會來,現在朵顔部站在我們這邊,他要面對的是朵顔部兩三萬精騎,和三千新軍,還有山海關源源不斷的增援,如此倉促之下,他沒有必勝的把握,絕不會來。”
“可是,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兒……”陳述瞥了一眼那已被許傑諸人拿下的鞑靼公主。
葉春秋抿嘴一笑:“巴圖蒙克若是在乎自己的兒子女兒,會将自己的女兒下嫁給花當這種孫子,還有他的兄弟嗎?”
卧槽,這一句話真如撥雲見日,讓陳述在混沌和重重迷霧之中,一下子看到了前路的一盞明燈,頓時腦海裏一片清明,他精神一震,道:“公爺說的有理,倒是吓我一跳,哈哈……”
葉春秋莞爾,卻見坐在一旁,一個十三歲的朵顔部少年吃着悶酒,一臉苦悶。
葉春秋瞥他一眼,出于對主人家的尊重,便道:“來,一起喝酒,不知尊駕……”
這少年擡眸,道:“我便是那孫子的弟弟……”
葉春秋認真看他,老半天沒回過勁來,這孫子,不,這花當的弟弟竟這樣年輕,當時隻看到這麽個人,還當是誰。
葉春秋莞爾:“方才不過是戲言而已。”
說罷,便将那蒙古公主叫來,葉春秋厲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蒙古公主曆經大變,也是有些無法适應,不等他回答,那孫子的弟弟道:“她叫琪琪格,在我們草原,是花兒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
琪琪格立即道:“你也配的上我?”
這花當兄弟頓時暴怒,别看他年輕,卻是頗爲好勇鬥狠,獰笑道:“你已是階下囚,還敢嘴硬。”
葉春秋卻笑:“好了,莫要争了,她想要做你的妻子,怕還配不上你,此女乃是朝廷欽犯,我自該命人将其押解回京,任朝廷處置,你想要娶妻還不容易。”
葉春秋看了一眼琪琪格,這琪琪格捋了捋額上的發絲,也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反是這花當兄弟道:“這不同的,此女乃是黃金家族的純潔血脈,和尋常的人不同。而今,在草原上,黃金家族的後裔可是不多了。”
黃金家族……
葉春秋微楞,這蒙古族有一個傳說,即始祖母阿蘭,據記載阿蘭與她丈夫一起生了兩個兒子,在她丈夫死後又生了三個兒子。她的兩個大兒子包括她的親屬對這件事有疑問,阿蘭說這後邊的三個兒子是她與一個金黃色天神的後代,是上天之子,從此之後,這三個兒子的後人就被稱爲純潔出身的蒙古人。蒙古的大汗都出于這個家族,所以就被稱爲“黃金家族”。
而在實際上,在成吉思汗死後,隻有他的直系後裔,即術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四人的後代才被稱爲“黃金家族”,才有資格繼承各汗國的汗位。拖雷之子蒙哥奪得蒙古大汗之位後,這個範圍又進一步縮小爲拖雷的後代,其後的元朝皇帝和明朝時的鞑靼可汗,譬如這巴圖蒙克,均出自這一系。
黃金家族,按照漢人的說話,即爲上天之子的意思。
葉春秋終于明白,這巴圖蒙克要将自己的女兒嫁人了,黃金家族的純正後裔在元朝滅亡之後所剩不多,巴圖蒙克能夠一統蒙古,也與他的血統有關,關外的蒙古族人大多苦寒,因而視黃金家族爲天然領袖,葉春秋恍然大悟,他一直以爲,巴圖蒙克嫁女,隻是單純的在血脈上與花當連接,而事實上,也難怪朵顔部得知嫁女之後,竟是部族中上下恨不得立即去抱巴圖蒙克的大腿,原來,卻是因爲此女。
葉春秋不由道:“可是你的嫂嫂,不也是巴圖蒙克的女兒嗎?”
“她可不是,她是巴圖蒙克與女奴生下來的,血統才不純正,這個女人,現在要嫁我做妻子,否則……”
“否則你要怎樣?”葉春秋突然冷臉看他,這樣頤指氣使的少年郎他見的多了。
“我……我……”
葉春秋正色道:“我已說過,這是朝廷欽犯,要立即押解京師,你若是敢娶,不怕給你兄長惹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