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些人是被人告知這是鎮國公的車駕,那麽他們的反應就可以自圓其說了,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是鎮國公多疑了。
那麽新的問題就出現了,這些商隊是半途上被人告知的,那告知他們的又是何許人也?他又是怎會知道鎮國公就是……
又是一個問題。
唐伯虎的心裏回轉過許多的思緒,回眸看了一眼遠處鎮國府的營地,禁不住低聲道:“不好。”
…………
此時,葉春秋正安靜地端坐于大營。
他在靜心養氣。
大營之外,是一望無際的草莽,黑乎乎的,辨識不清事物。
狂風吹着勁草,發出呼呼的聲音,掩蓋了許多的聲音。
帳中的油燈冉冉,葉春秋突然眉頭一挑,端起了跟前桌案上的茶盞,茶盞中的茶水有些涼了,可他仍舊一飲而盡。
待他将茶盞放回桌案上,猛地,他突然一拍案牍,道:“出來吧。”
出來吧,這是對着虛空說的話。
葉春秋在說話的同時,眼眸中掠過如刀鋒一般的銳利光澤,而他這一拍,在案上的破虜劍竟是跳起,在半空中,長劍出鞘,那通體黝黑的破虜劍,便直直地插入地下,入土三分。
帳中依舊沒有動靜。
葉春秋的臉上反而浮出了笑意,他不急着去拔一邊入土的長劍,而是站了起來,背着手,淡淡道:“閣下是何人?既然來了,何故要如此鬼鬼祟祟?”
依舊是沒有任何聲音。
葉春秋繼續道:“其實一開始,我就感覺到我的車隊似乎都有人跟蹤,當然,鎮國府的車隊,不可能不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迹。所以你們很聰明,你們利用了商隊,在山海關之時,你們就偷偷向人透露,這是本國公的車駕,那些商賈雖不敢上前來打交道,可是你們很清楚,這些商賈跑商,最擔心的就是沿途的危險,所以定會一路尾随而來。”
“你們這樣的做法,是想故布疑陣,好讓本國公将那些刺探和盯梢的人懷疑到這些商賈的身上。這既可以方便你們布置,又可使本國公将注意力放在一群蜂擁而至的商賈身上,如此的好算計,閣下也算是高人。”
“可是,你們以爲這些三腳貓的功夫就瞞得住葉某人嗎?我葉春秋從一介小小書生,從而到了今日,靠的可不是手裏的劍和運氣,憑的是腦子,既然我發現有人盯梢,将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便會想到,敢圖謀我的人,絕不會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賊,所以從一開始,本國公就不相信會和那些商賈有關。”
“于是本國公将計就計,命了唐伯虎以犒勞的名義帶了一隊車前去商賈的營地,爲的可不是真的給他們送去酒肉,而是将葉家的家仆,還有一些女眷偷偷地轉移出去,你以爲那一隊車裏,真的隻是酒肉嗎?呵……”
說到這裏,葉春秋輕蔑一笑,才接着道:“而且我還知道,到了明天,你們動手的機會便不大了,所以你們今夜一定會動手,可是你們在明,而我葉春秋在暗,主動權在你們,這倒是很麻煩的事,所以我讓唐伯虎帶了車隊去,你們一定在懷疑,我已決心對那些誤認爲是賊人的商賈動手,所以你們會認爲那車中,藏的不是酒肉,而是我的衛兵,你們也一定認爲,這是我想要先下手爲強。這個時候,在你們看來,恰是這個營地最爲空虛,守備力量最薄弱的時候,我知道,你們這時,一定會趁這個時候動手。”
“所以……”葉春秋徐徐握住了劍柄,卻沒有立即将破虜劍自土中拔出,而是面帶微笑道:“所以,現在女眷已經轉移,而你們這時候,理應也開始動手了,那麽,來吧。”
說話之間,已有七八個蒙面人滾了進來。
遠處,隐隐有馬蹄聲傳來,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葉春秋的耳朵極爲靈敏,心中暗暗猜測,這些人應當在百人上下。
外頭早已戒備的數十名鎮國新軍生員立即吹起了哨子,有人大叫道:“迎敵。”
葉春秋看着這悄無聲息闖入的八人,卻是不以爲然地笑道:“你們一定在想,爲何在我的賬外沒有衛兵,因爲他們都去對付你們的小喽啰去了,至于你們,就交給本國公吧。隻是不知,你們是受何人差遣?能否見告。”
這八人面面相觑,葉春秋所說,确實無誤,其實刺客混到這個地步,确實有些失敗。
他們一開始還以爲葉春秋是蟬,他們乃是螳螂,誰料到這螳螂轉瞬之間成了麻雀。
爲首一人在震驚之後,已是提刀上前一步,他的聲音雄渾:“鎮國公果然文武雙全,名不虛傳,今日一見,令人佩服,鄙人與衆兄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隻怕不便見告,可鎮國公就有這樣的自信嗎?在這大營周遭,有一百三十多個騎手,而我等八人,手底下也有一些功夫,鎮國公孑身一人,竟想要挑戰我等八人,不免太過自信了一些。這裏可不是關内,關内的所謂好手,都不免沾了一點兒文氣,可是到了這兒,多少人是以殺人爲生,一旦動了真格,鎮國公就曉得厲害了。”
葉春秋拔劍,破虜劍在手,神色卻是帶着幾分豪邁,大笑道:“一齊上吧,你們這等蟊賊,葉某人還真未必看得上。”
“好膽。”那爲首之人,身子已如捷豹一般的掠出,那手中的長刀顯然也是神兵,随他身形一齊劃過一瞥驚鴻。
其餘七人的動作也是不慢,他們仿佛是有了默契一般,竟都如飛蝗一般同時舉着諸般兵器一道殺來。
這些人,果然非他們口中所言,絕非尋常武夫,出手的速度極快,而且簡潔、高效,且狠辣無比,步法刁鑽到了極緻。
“殺!”八人一齊發出一聲低吼,帳中的空氣仿佛一下子凝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