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葉春秋希望自己被封在關鎮上,倒還好說,無論是大同,還是宣府,其實都算是不錯的地方,畢竟那兒是貿易的必經之路,偏偏葉春秋的選擇卻是關外。
這關外茫茫萬裏,地裏又長不出多少的莊稼,除了遼東,許多地方不過是風沙,而一旦到了冬天,大雪便延續數月之久,狂風肆虐,封去了關外,若是去錦州那一帶倒也勉強還好,可若是其他的地方,簡直就是作死了。
爲大明開辟疆土,守護社稷,這短短的幾個字,可能在别人的口裏說出來,是騙人的,可在葉春秋的口裏說出,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産生懷疑。
朱厚照怔怔地看了葉春秋半響,他倒是希望葉春秋隻是跟他說笑的,可是看着這家夥一臉認真地看着他的樣子,他竟是遲疑了。
事實上,大明在關外有疆土,而且疆土還很不少呢,不過許多所謂的疆土,其實并不是這麽一回事,因爲遼東乃是都司,其實漢人能控制的,不過是一些軍事上的城寨而已,或是一些軍戶屯田的聚集區,那裏有大量的堡壘,背後依托着軍事的重鎮,可是在那曠野之外,雖也算是疆土,其實不過隻是勢力範圍而已。
疆土和勢力範圍是不一樣的,前者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朝廷能征稅,能有效地管理,而後者卻完全不同,後者不過是較爲安全的地方,畢竟,大漠之外是沙漠和操場,而各個部族卻大多是逐草而居,那些依附大明的部族,未必就真心依附,往往是今天依附你,明天就反了,然後幹你一票,而敵對的部族,雖然不敢輕易的帶着部族中的人至大明的勢力範圍内放牧和定居,可是隔三差五的騷擾卻也是實實在在的。
嚴酷的天氣和環境,再加上這胡漢雜居,以及各種馬賊和胡寇的侵擾,大明在關外的疆土,除了少數如錦州、遼陽等地的關塞大邑之外,都可謂是苦寒之地,比流放去瓊州還慘。
葉春秋舍棄了江西,而決然選擇關外,這怎麽看,怎麽還是覺得是在作死節奏。
朱厚照猶豫地皺着眉頭,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百官們則是不禁佩服起葉春秋,想到葉春秋能有今日,看來也絕不隻是運氣這樣簡單,單憑人家這樣的魄力和勇氣,尋常人哪裏及得上半分?
朱厚照看着許多人露出欽佩之色,看着許多人正等着他的決定,不得已,隻好道:“這件事,容朕想一想。”
朱厚照歎口氣,接着道:“葉愛卿,你可要想清楚了,實在不成,朕封你去南昌可好?九江亦可以,爲什麽偏偏選擇去關外呢?”
是啊,錦州、遼陽那樣的地方,是不可能封出去的,那麽給葉春秋封的地方,可能名爲一個縣,實際上應當就是個堡子了,皇帝的義兄弟,立下這赫赫戰功的鎮國公,居然封去那種地方?說出去,朱厚照自己都覺得很難堪。
葉春秋的心情顯然是朱厚照不同的,他像是打定了主意,道:“陛下自己開了金口,說是臣弟有什麽要求,陛下定會恩準,金口一開、驷馬難追,臣弟要的封地,就是關外,臣弟别無所求,隻願陛下開恩,滿足臣弟的小小要求。”
呃……
看着葉春秋果決的樣子,朱厚照無語了,他隻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葉春秋。
你這家夥不知道朕也是爲了你着想嗎?你這家夥竟然還這樣說?實在太不上道了!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葉春秋一眼,便左右張望,目光最後落到了劉健的身上,朱厚照猶如看到了一個救星,忙道:“劉愛卿以爲呢?”
劉健想不到朱厚照點到了自己,他又怎麽不知道朱厚照的心思呢?不就是想讓他用祖宗之法或者管他什麽名堂的理由來阻止這件事嗎?隻是……
葉春秋要去關外……這似乎……
劉健出班,淡淡地道:“陛下,鎮國公有此義舉,實乃我大明之福,也正是他的平生所願,老臣對此,欽佩不已,老臣以爲,鎮國公既是向往關外,陛下又已開了金口,此事倒是可以定了,不過老臣又以爲,這件事倒有頗多值得商榷之處,那關外畢竟苦寒,固然鎮國公身子硬朗,卻也未必吃得消,所以老臣以爲,這藩地倒是可以好生商議一下,比如,陛下再給一些恩賜,好讓鎮國公在好過一些。”
劉健說罷,百官們亦紛紛點頭。
這是義士啊,一般遇到這種義士,除了和葉春秋有親的王華之外,大家第一個念頭就是,哎呀,鎮國公要去關外,這高尚情操很令人感動啊,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來着,有了鎮國公牽制,邊鎮的壓力或許能緩解一些,那就去吧,熱烈歡送,得給人一個坐義士的機會。
所以大家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同時,紛紛點頭,一個個七嘴八舌,這個道:“鎮國公忠義無雙,教人佩服之至。”
那個說:“君是賢君,臣是忠臣,君臣相宜,實乃一段佳話。”
朱厚照原本還指望劉健可以阻住葉春秋,沒想到劉健沒阻住就算了,反而還說了這麽一番話,更是令群臣一起相互呼應。
看着那些臭不要臉的家夥,一個個搖着腦袋拽文,朱厚照憋屈得竟是老半天說不出口,他隻得瞪了葉春秋一眼,道:“好吧,葉愛卿既然都這麽說了,朕能說什麽呢?連劉師傅和其他愛卿都贊成了,此事,就這樣暫時定了,其他的細節,朕再思量思量,退朝退朝,沒什麽可議的人,都退了,葉愛卿,你留下,朕有話和你說。”
雖然看得出朱厚照不大高興的樣子,可葉春秋心裏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連忙謝恩道:“臣弟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
百官也心情愉快地三呼萬歲,徐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