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爲首的侍衛首領連忙道,而後長身而起,瞪着這差役道:“看來,隻是我們剛才聽錯了,大家打道回府吧,時候不早了,楊炯,這幾個兄弟也是辛苦,帶着這幾個老哥去吃頓好的。”
他雖是這樣說,心裏卻是莫名的焦躁,甯王還在那兒等着消息呢,可這件事……有必要大肆張揚嗎?
顯然,大肆張揚,對于甯王殿下并沒有任何好處。
姜武等人,可是有數十之多啊,何況有不少,身手都是不弱,卻是在轉瞬之間被全殲,這隻怕唯有神仙才能做到了,除非……
除非這裏早有埋伏,而且這裏的敵人,有數百人之衆,而且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之士,可問題在于,天子腳下,有誰會有這樣的膽子竟是敢在夜間調動數百精銳?除非……
這人不由擡眸,在月色之下,借着微光,他看向了紫禁城的方向。
紫禁城的方向現在也被一片陰霾和夜霧所包圍,顯得漆黑一片,可是這人卻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難怪……難怪甯王殿下這兩日愈發的不安,莫非……這是紫禁城的意思?
可是,他們對姜武等人動手,又是爲什麽呢?
姜武……姜武……
姜武乃是甯王殿下的心腹,他現在到底是生是死呢?
若是他沒死,還活着,那麽……
一股凜冽的寒氣,自他的心底升起來,若是如此,那麽……就真正的糟糕到了極點了,宮中有人夜裏調動了軍馬,而恰恰姜武……
想是往深裏想,此人的心裏越是焦慮不安,不禁加快了腳步,已沒心思管其他了,匆匆地往鴻胪寺方向疾行而去。
等他到了鴻胪寺的一處院落,這裏的禁衛更加森嚴了一些,可是護衛們見了他,竟沒有阻攔。
他腳步匆匆地進入院落,在一處閣樓推門而入,閣樓内沒有點任何的燈火,他根本無從分辨裏頭是否有人,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拜倒在地道:“殿下……事急矣!”
五個字,隻有五個字。
可這時,黑暗之中,突然一縷光明透出來,竟是有人推開了閣樓中的窗,這個人影接着堵在了窗台上,一抹月色便灑落進來,将這裏的黝黑一下子沖淡了一些。
人影背着手,似是在眺望着窗外的明月,這身軀一動不動,良久良久。
那侍衛首領隻好依舊跪在地上,窗台外的冷風越過了人影,飕飕地吹拂在他的身上,地上很冰涼,可是這人卻是心如死灰,自己的心情,與這窗台上的人,又有什麽不同呢?
“呵……”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台前的人終于說話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姜武……已經生死不知了吧,那是那般短的時間,你帶着人去馳援,現在居然空手而回,本王就知道兇多吉少了,不得不說,本王還是小看了這個狗皇帝,事到如今,本王還有路走嗎?”
這侍衛首領道:“殿下本就是真命天子,當初那燕王朱棣處境未必比殿下要好,照樣定鼎天下,殿下何懼之有?隻是……殿下該早作打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這侍衛首領的話的刺激,窗台上的人眼底裏掠過了一絲勃勃的野心,他貪婪地看着天上的月兒,眼眸裏像是沉寂着某種決心,随即道:“你看,這月兒多明亮,可是在這月兒照耀的地方,盡都是我大明的疆土,狗皇帝乃是龍子,本王又何嘗不是呢?你下去吧,速做準備。”
“是。”這侍衛首領重重地磕了個頭,便旋身消失在了夜霧之中。
“哎……”待那侍衛首領離開後,甯王朱宸濠突然轉身,打量着這昏昏暗暗的閣樓,卻是歎道:“烨兒,父王這一次,怕是要對不起你了,不過不打緊,等有一日,父王殺入了北京城,自然……”
他沒有再說下去,眼中的目光卻是猶如冰箭般銳利……
……………………
葉春秋的馬車還在長街上飛馳着。
而馬車裏的唐伯虎還處在震驚和不安之中,他親眼看到了殺人,看到了如此高效的殺人,看到那些殺人的‘兇徒’,在殺戮之後,竟是沒有半分的憐憫和反應。就如同車裏的鎮國公,鎮國公坐在沙發上,面上很平靜,猶如古井無波。
唐伯虎不由歎口氣:“鎮國公,其實那姜武人還算……”
“人還算不錯?他是條漢子,到了這時候,還舍身搏殺,料來,品行不會太壞的。”葉春秋的回答,令唐伯虎吃驚。
唐伯虎驚愕地看着葉春秋。
葉春秋依然面上挂着淺笑,他接着道:“可是他跟錯人了,他所效命的人,想要謀反,甯王自不量力,他一旦反了,得要禍害多少人,江西會有多少人因他流離失所?會有多少人會因他死傷?唐兄,你知道天道嗎?”
“啊……”唐伯虎認真地聽着葉春秋的話,卻是在聽到葉春秋向他問話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而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葉春秋正色道:“大道湯湯,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甯王想要逆天而行,他辦不成,他不是當年的文皇帝,他不過是一個愚蠢的野心家罷了,他想要做的事,不能給人帶來任何福祉,隻會給人帶來禍端。”
“而我……我便是順着天道的一方,我要做的,就是讓這甯王露出自己的面目,卻是将這損失降到最低最低,姜武是好人,沒有錯,甯王府裏許多人或許都是重情重義的好人,這也沒有錯,可是唐兄,你要明白,到了這個時候,看問題的角度,再不是一人的好惡了,所謂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我甯願看着姜武的妻兒爲他痛哭流涕,他的親朋好友爲他垂淚,也絕不忍看到自己的心慈手軟,而使生靈塗炭,舉城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