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行?
如果說,今兒唐伯虎發瘋之前,唐伯虎來辭行,甯王府是不會準許的,因爲唐伯虎是甯王父子禮賢下士的招牌,若是人走了,别人會怎麽說呢?還不是說你們父子容不下唐伯虎,讓人萌生了退意?
若是今日這裏沒有葉春秋,裸奔之後的唐伯虎确實對甯王父子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一個給甯王府帶來了笑話的瘋子,還留着做什麽?
可是……現在唐伯虎決不能走。
朱厚烨滿心的不安,他不清楚唐伯虎到底知道多少事,又和葉春秋說了什麽,無論如何,也得要先回去講清楚,甚至,這個人該監控起來,這一切都是爲了以防萬一。
若是真讓唐伯虎走了,父王那兒怎麽交代?
朱厚烨愕然過後,心裏浮出怒氣,他萬萬料不到唐伯虎在給他們父子蒙羞之後,還敢說這樣的話。
朱厚烨努力地壓抑着自己的怒氣,聲音卻冰冷了許多,道:“噢,此事從長計議吧,難道唐先生不該禀明父王嗎?且先……”
“不。”唐伯虎正色道:“我現在就走,今日就回南直隸,還請……”
“住口!”朱厚烨連最後一丁點的耐性也終于被消磨了個幹淨,這個家奴,太放肆了!
朱厚烨冷冷地繼續道:“唐伯虎,你忘了,你不過是個賤吏,若不是父王擡舉你,才讓你成了王府的入幕之賓,否則,你又是什麽?不過是狗一樣的東西而已,你真以爲,仗着自己的才學,這裏就容得你放肆嗎?”
狗一樣的東西……
唐伯虎無力地後退了一步,差點兒就往後跌了一下,他的臉上露出了極大的痛苦。
是呵,狗一樣的東西,十幾年前,他哪裏會想到,身爲解元的自己,會是狗一樣的東西,可現在,這樣污濁不堪的話,自朱厚烨的嘴裏吐出來,完全沒有絲毫的尊敬,也完全是赤。裸裸的蔑視。
唐伯虎的眼眶紅了,他的眼角很不争氣地滑落下淚來,身軀微微地顫抖起來,可以看出,他在抑制着這股悲痛,胸膛起伏着,隻恨自己爲何會活在這個世上。
“走!”朱厚烨又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
他覺得自己的話似乎太重了,或者說,不該在這個場合裏說,畢竟這裏還有‘外人’,所以隻想盡快帶着唐伯虎離開。
唐伯虎的淚水,卻是禁不住唰唰地落下,他肩膀一直在顫抖着,顫得越加厲害,鼻下亦是晶瑩剔透的粘稠物,而後,終于忍不住般,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次他不是瘋了,而是真正的悲痛到了骨髓裏,他突然一下子拜在了地上,朝着朱厚烨跪下。
他心裏甚至還在想,今時今日的自家,本就不該有自尊的,可是爲何,卻又因爲這可笑的尊嚴而情緒激動若此?
他狠狠地朝朱厚烨磕着頭,道:“殿下……殿下,你放了我吧,我……我……我隻想回南直隸,這兒……這兒太冷了,草民身子冷,冷得厲害,時至今日,草民無欲無求,隻願從此浪迹江湖,甯王厚恩……厚恩……”
說到此處,唐伯虎終于是抑制不住,再也說不下去,滔滔大哭起來。
葉春秋看得凄涼,已是将目光挪開去。
可這又能怎樣呢,畢竟這是唐伯虎自己選的。
葉春秋輕輕地拽了拽鄧健的袖子,鄧健卻是伫立着不肯走。
朱厚烨已是再也沒有耐性,甚至惱羞成怒,身爲郡王,何況還是甯王的世子,身份何其高貴,他說的話,向來是闆上釘釘,今日這唐伯虎,已令他失态,尤其是當着外人的面,使他下不來台。
朱厚烨冷若寒霜地道:“本王說過,先回去再說。”
“不,不去了……”唐伯虎站了起來,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便要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腳步踉跄,卻被幾個朱厚烨的親衛攔住。
朱厚烨則是怒氣沖沖地道:“唐寅,你……好放肆,你敢将本王的話當耳邊風嗎?”
他憎惡地看着唐伯虎,走上前去,飛快地擡起手,便是幾個耳刮子狠狠地扇了下去。
什麽才子,什麽讀書人,原本這個家夥還有用處,可是現在,反而使甯王父子成了天大的笑話。
啪……啪……啪……
朱厚烨下手很狠,每一巴掌,都是幹脆無比,唐伯虎的臉上頓時多了幾道血印,血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
臉上火辣辣的,唐伯虎卻已是懵了。
朱厚烨還不解恨,正待要繼續打,隻是這時候,他卻停住了。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朱厚烨側目,卻是剛才和葉春秋站在一起的一個官員,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
手被緊緊地捉着,朱厚烨皺起了眉頭,心裏卻是想要咒罵,覺得這幾日自己實是流年不利,竟是諸事不順。
他暴怒道:“你是什麽人?”
鄧健昂首,凜然道:“我乃都察院僉都禦史鄧健,你若要行兇,盡管沖着我來。”
朱厚烨獰然地看着鄧健,佥都禦史?
一個小小的佥都禦史,他還真不放在眼裏,他厲然地看着鄧健道:“滾!”
說着,正要揚手,可是鄧健卻死都不肯将朱厚烨的手放開,令朱厚烨一時難以掙脫。
幾個朱厚烨的親衛見了,便上前來,鄧健卻是高吼道:“你這是什麽郡王?就算是天潢貴胄,就可以這樣行兇嗎?”
朱厚烨倒是想不到一個唐伯虎不合自己的心意,卻又有一個禦史敢來刁難自己,他畢竟年輕,沉不住氣,平時的溫文爾雅,卻還是掩蓋不住他的驕橫。
此時,他大笑道:“我教訓自家的家奴,幹你何事?你一個小小禦史,竟敢動本王?好,好得很。”
正說着,朱厚烨的另一隻手已經毫不客氣,狠狠地打在鄧健的側臉上。
啪的一聲,同樣很是幹脆。
眼看朱厚烨的另隻手飛快地留在自己的臉上,鄧健卻是抓住朱厚烨的手,死不肯松開,生生地挨了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