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看着發愣的青霞,不由又叫了一聲:“青霞……”
“嗯?”青霞呆呆地應了一聲。
葉春秋咳嗽了一聲,道:“雖然知道你聽了總覺得我客套得過份了,可還要說一聲謝謝。”
“嗯?”
還沒等青霞反應,葉春秋已經舉步走了。
葉春秋從青霞的房裏出來,恰好看到幾個女婢在旁走過,這幾個女婢錯愕,卻是極力掩飾成不以爲意的樣子,徐徐過去。
葉春秋不禁皺了一下眉頭,沉默了一下,又回到了青霞的房中去。
“公爺……”青霞意外地看着又折回來的葉春秋,卻是顯得小心翼翼的。
葉春秋道:“我想起一件事,這幾日,夫人想去寺裏進香,你陪着去吧,年前的時候,她還要回家省親一趟,你也跟着去,照顧周到一些。”
青霞有點反應不過來,卻還是道:“啊……好,好的。”
“走了啊。”葉春秋聲音放大了一些,臉上帶着溫和的笑,一點都不避諱外頭時不時瞄來的目光。
青霞道:“嗯,恭送……”
“不用送了,我沒這麽多臭規矩,我又不是老太公。”葉春秋說罷,背着手,又走了出去。
不難發現,剛才那幾個丫頭還在探頭探腦的,一見到葉春秋出來,便如受驚的雀兒,又都假裝正正經經要走的樣子。
葉春秋也懶得再理會,直接出了府邸。
昨日陛下相召,竟是不見自己蹤影,葉春秋清早便動身入宮。
隻是今日,葉春秋卻是沒有坐仙鶴車,實在是身體的變化太過顯見,所以想借此走一走。
無影劍的突破,給葉春秋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沿途走過街道,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之感,街邊的每一聲議論,都聽得極其清晰,眼睛所過之處,秋毫可見。
這一路過去,街邊的議論倒是有一些挺有意思的内容:“劉大夏被拿住了,哎……弘治朝的君子呢……”
“君子什麽,是僞君子,原以爲真是什麽正人君子,萬萬料不到,竟是個可惡的欺世盜名之徒,那麽多的罪證,數十上百人的口供,無不是指向他的,他在京師的宅邸破舊得很,可是據說他老宅那兒,藏了無數的黃金白銀呢。”
“平時見他這樣,而今現了原形,真是讓人可歎啊……”
“他還勾結了倭寇,真是無恥之尤……”
私商的名聲已算是臭了,而那素來擅長鼓弄民意的劉大夏,而今一旦被這如流水的民意反噬起來,早已聲名狼藉。
葉春秋一路聽着看着,輕松愉快地走到了午門,卻是大氣不喘,顯然體力又比從前有了飛躍。
門口的禁衛一見葉春秋,也不檢查葉春秋的腰牌,直接請葉春秋進去。
當葉春秋走進暖閣的時候,便見朱厚照坐在暖閣裏,卻是鼓着臉腮,顯得怒不可遏。
“這些混蛋,呵……真是觸目驚心,觸目驚心哪……”
朱厚照見到葉春秋的第一句話就怒氣沖沖地咆哮。
葉春秋當然知道,廠衛已經把大緻的案情奏報了,朱厚照看了後,不氣才怪,于是忙道:“陛下息怒。”
朱厚照氣呼呼地道:“朕當然生氣,朕已經生了兩天的氣了,昨兒還準備等你來發一通脾氣呢,醞釀了半天,結果你卻不見蹤影,今日又要重新發一次脾氣,你說氣不氣?”
呃……這個邏輯,葉春秋一時有些懵了。
倒是朱厚照發了一通火,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聲音也慢慢緩和了一些,道:“春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葉春秋道:“陛下不是已經說了嗎?嚴懲不貸。卻不知百官是什麽意思?”
朱厚照颌首道:“這一次朝野内外倒是一緻,都是要求嚴懲不貸不可,說是不如此,不足以以儆效尤,要将這些人,統統一網打盡。”
朱厚照頓了頓,又道:“說來也怪,不隻是内閣的諸位師傅是這個意思,便連母後都上了書,還有連那遠在天邊的黔國公,也都上奏了。”
葉春秋心裏想,這可不是牆倒衆人推,誠如自己猜測的一樣,私商若是一群既得利益者,擁有很深的人脈,台前幕後的實力驚人。可是相對來說,一群更大的既得利益者,現在隻等着鎮國府水師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私商已經成了他們的絆腳石,這一次不知多少人都在暗中運籌帷幄,隻等着将這些私商趕盡殺絕,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從那五百萬兩銀子送到京師的時候,對于朝野内外的‘有力人士’們來說,他們已經決心押寶了,世上還有什麽事比躺着數錢更愉快的呢?正因爲如此,想必無數人現在求之不得将劉大夏這些絆腳石踢開吧。
葉春秋抿嘴道:“臣弟以爲,陛下理應從善如流。”
呼……
朱厚照正色道:“正該如此,朕也已下定了決心,這一次無論是誰,但凡牽涉到了私商,隻要證據确鑿,都非要将他們抄家滅族不可。”
葉春秋一丁點也不覺得意外,隻是道:“陛下聖明。”
朱厚照倒是高興了起來,道:“你爲何說話越發的謹慎了?這不像你的性子。”
葉春秋心裏想,陛下,現在可不需要我激動,自然會有人比我更激動啊,既然有人‘義憤填膺’了,我還激動個毛線,低調一些,難道不好嗎?
看着朱厚照,他比從前穩健了一些,說來奇怪,明明他比自己年長兩歲,葉春秋卻将他當做了‘小弟弟’。
他想了想,道:“陛下可想過,倭國送來的五百萬兩紋銀作什麽用處嗎?”
“嗯?”朱厚照驚訝道:“呀,不拿出來分紅?”
“當然要分,可是隻能拿出一半來。”葉春秋開始說起朱厚照感興趣的事兒:“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多餘出來的,是否可以充作水師軍費之用?”
“這樣多?”朱厚照有些驚訝:“這可是朝廷一年的歲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