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劉瑾哽咽道:“鎮國公自爲官,做下許多的功績,實乃國之棟梁,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沒有他,奴婢也是心如刀割啊,陛下……你說,一個這樣好的人,該是有好報的呀,怎麽就……怎麽就……哎……,奴婢萬死,奴婢告辭。”
說罷,他轉過身,隻是朱厚照看不到的那一刻,淚眼連連的臉上,浮出了一絲僞善的笑容。
朱厚照顯然也被劉瑾的表現感染了,心情也變得很難過。
而劉瑾繼續往外走,隻是沒走幾步,卻是和一個迎面疾步進來的宦官差點撞了個滿懷,劉瑾下意識地想要呵斥,這宦官卻是又快步越過了他,走到朱厚照的跟前道:“陛下,陛下,内閣諸學士求見陛下,說是有消息傳來了。”
朱厚照還在黯然傷神,劉瑾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令他惆怅萬分,可是聽到學士們觐見,還說有消息,他不由愣了一下。
一般情況下,諸位師傅是不會輕易來觐見的,畢竟大家都挺忙的,既要觐見,而且還是幾個學士一道來,那麽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有要事。
什麽要事呢?
莫非是與葉春秋有關?
呼……
不會是噩耗傳來了吧……
朱厚照感覺自己竟是完全沒有準備,他隻是覺得木然,不知該悲還是該喜,就連一旁的劉瑾,也不由駐足,不打算出去了,直接退到了角落裏,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消息。
朱厚照有些艱難地道:“請……他們觐見吧。”
果不其然,四個内閣大學士一齊入内,隻是他們的表情……
其實朱厚照倒是很希望從他們的表情之中推測出來一點什麽,可是他發現他們的表情很古怪,說喜,似乎也談不上喜,說哀,又談不上是哀,怎麽看着像是吃了蒼蠅的樣子?
朱厚照立即道:“不必多禮了,諸卿要奏陳什麽,開門見山吧。”
劉健和身側的李東陽四目相對,然後搖了搖頭,至于謝遷和王華,則是站在劉健和李東陽身後,看不到表情。
劉健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陛下,剛剛得到了葉春秋的奏報。”
奏報……
葉春秋的奏報。
朱厚照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松了口氣,他忙道:“他報了什麽,報了什麽了?快說來朕聽聽。”
劉健心裏苦笑一聲,其實之前他也一直在擔心葉春秋的安危,得知葉春秋還活着,他心裏也挺開心的,可以說是老懷安慰啊。
可是當看到那奏報,怎麽看,他就怎麽覺得怪怪的。
看着陛下一臉期待,于是劉健道:“陛下,鎮國公奏曰,他們的艦隊一直追擊倭寇,那倭寇狡詐異常,沒命地奔逃,鎮國公本着********的心思,所以死死地咬住這些賊子,結果一不留神,追到了倭國。”
“呃……”
這一下,朱厚照開始懷疑人生了。
其實從奏報上看,似乎是很有道理的,實在挑不出什麽錯誤來。
可是朱厚照猛地想起,特麽的,秦皇島和倭島是什麽距離?這可是相距數千裏啊,卧槽……你是特麽的逗我嗎?讓你去追賊,你追到了天涯海角?難怪聽着是怪怪的,細細思來,是你葉春秋太狠了。
而在朱厚照還沒完全适應過來的時候,更危言聳聽的顯然還在後頭,隻聽劉健又道:“結果到了倭島某處港口,該城名曰‘速浪’,那倭寇竟是登岸了,等到艦隊抵達,卻發現這些倭寇已經登陸,不隻是如此,城中的倭人見了水師去,非但沒有表現出一絲友好,反而立即聚集了軍馬,還攻擊了艦隊。”
“攻擊,如何攻擊?”如果朱厚照沒有經曆過海戰,大抵也會略過這個細節,攻擊嘛,不就是攻擊嘛。
可是朱厚照想,這艦船至多是在海灣,距離岸上還有一兩裏的距離呢,這樣的大艦船,是不可能貿然靠岸停泊的,這船又高,船舷距離海面數丈,這倭人拿什麽攻擊?
劉健苦笑道:“上頭沒細說,不過曆來,既然是攻擊,無非就是弓箭之類吧。”
“弓箭?”弓箭能從岸邊射到艦船上嗎?朱厚照得要有多大的忍耐,才沒有說,他們若是能射到,朕把面前的禦案吃了。
好吧,細節……還是忽略好了,朱厚照現在隻想聽重點,便道:“後來呢,後來如何了?”
這時候,劉健的表情就更加古怪了,道:“後來,鎮國公自然要進行還擊了,既然他們攻擊艦船,還收容倭寇,自然是倭寇的餘孽無疑了,于是艦隊火力全開,狂轟濫炸,浪速陷入了火海,對方的兵丁,死傷數千,誤傷的百姓,足有數萬餘,因爲當時風大,所以炮彈有些偏頗,一不小心……将浪速城毀了。”
朱厚照此時不說話了。
如果說,這樣的奏疏還可以忽悠到别人,可是對親眼見識過火炮威力的朱厚照來說,葉春秋分明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啊。
這……就是整個的經過嗎。
朱厚照的心裏不由升起滾滾怨氣。
混蛋啊,真是一個大混蛋啊,竟然如此對朕,這麽精彩的事,居然沒有叫上朕?
早知如此,朕暈船也要奉陪到底。
一想到這艦隊毀天滅地,朱厚照就覺得自己血液沸騰,搓了搓手道:“完了?”
“完了。”劉健歎了口氣,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連忙警覺地闆起了面道:“葉愛卿……勞苦功高嘛……”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厚照有點兒不太自信。勞苦是有的,不過瞧着不像是一鍋端了倭寇,倒像是把人家軍民也一鍋端了,好吧,不能追究細節,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難得糊塗才是正道。
“嗯?”劉健輕輕發出了一丁點聲音。
怎麽說呢,他已經感覺很不對勁了,所以當朱厚照很不自信地說出勞苦功高的時候,劉健沒有反駁,當然,也沒有急于去反對,顯然,從這份奏疏上來說,說是勞苦功高,其實也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