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羲之嫣然一笑,對葉春秋搖着頭道:“是少爺誇獎了,不知夫人和公子可好?”
她也不知,爲何在這個時候問出了這些話,像是鬼使神差的,就問了出來,可是話一出口,便不由有些後悔了,顯然這話問得有些唐突了。
葉春秋倒像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從容朝她輕笑道:“噢,尚可。”
隻是這時候,顯然不是他們二人寒暄的最好的時候,隻聽旁邊已有人道:“公爺快進去吧,外頭涼呢。”
另一個人道:“公爺一路旅途勞頓,趕緊歇了。”
許多人熱絡地擁簇着葉春秋朝着同濟堂深處去,人影幢幢,葉春秋隻得‘卻之不恭’,徐步前走,他蓦然回頭,哪裏還見得到王羲之的身影?隻是他努力搜尋,方才在人影中的間隙裏,看到那嬌柔的女子婷婷而立,駐足在清冷的廊下,并沒有刻意去湊這個熱鬧。
葉春秋想要回頭叫她,奈何人潮洶湧,無法抵擋這熱情,葉春秋隻好收回目光,隻是那一刹那間的一幕,那嬌俏又帶着幾分蒼白的面容,深深地留在他的腦海裏。
月色如鈎,跟大家短暫地聚了一會,便被安排到了一個舒服的廂房裏,許是真的疲累了,就算葉春秋心頭還有許多的事,卻還是很快地睡下了。
到了次日清晨起來,鄧健和錢謙還未醒,葉春秋便詢問王羲之去了哪裏,醫堂的學徒道:“王小姐呀,她回女醫堂了,她可忙呢,每日要和許多人打交道,公爺是不知道,現在江南但凡是沾了胭脂水粉和衣帽之類的商賈,都不是男人管事了,大多都需家裏的夫人或是小姐出去談買賣,王小姐在女醫堂,每日要見幾十個這樣的女眷,她有時可兇了……”
葉春秋不由百感交織,一個從前待在閨房的小姐,今日卻是成了古代版的女強人,這裏面必有不少的酸苦。
隻是聽到這學徒後面所說的話,葉春秋又不禁啞然失笑,倒是頗爲期待,在他的印象裏,那個嬌柔的女子,連說句話兒都是輕柔柔的,他不由好奇起王羲之兇起來的樣子。
隻是今兒,葉春秋的行程已滿,他在甯波耽擱不了幾日,所以率先去了舅父家裏。
舅父已經置産,就在甯波的橋頭,葉春秋一到,舅母便親自出來,葉春秋拜谒了舅母,行了禮,舅母便笑着叫他喝茶,葉春秋不禁道:“孫欣哪兒去了?”
舅母笑道:“現在拜了南京的一位大儒制藝,早就送去了南京,你舅父沒有和你說嗎?”
葉春秋便道;“讀書要緊,舅父在京師忙碌得很。”
舅母便歎道:“我一直也想去京師,幾次修書去,你舅父總是推脫,說什麽太過忙碌,又說去了沒什麽意思,讓我在此守家,春秋,我問你,你當着舅母,要說實話,他在外頭到底養了幾個狐媚子?”
葉春秋錯愕了一下,竟是說不出話來,汗顔道:“舅父不是這樣的人吧。”
雖然這樣說,語氣卻不堅定。
舅母便道:“若是正經人家的,納回家來做妾也就是了,他卻是遮遮掩掩的,莫不是什麽不三不四的女子,你得好生看着,你舅父有時候可糊塗了,我在想,我是該去京師一趟,可不能任他在京師裏逍遙自在。”
葉春秋一時瞠目結舌,不知應好還是不應的好,老半天憋不出半句話。
于是尴尬地應了幾句,好不容易瞅了機會告辭,說是要回奉化老家一趟。
舅母則道:“要去奉化,那可得趕緊,不可耽誤了,到時我們便一道進京,你莫要通風報信,知道了嗎?”
葉春秋立即正色道:“舅母将我當什麽人了?春秋不是這樣的人!”
舅母這才放下心,帶着和善的笑臉送他出去。
葉春秋坐上了馬車,又回到了同濟堂,鄧健和錢謙都起了,正在裏頭轉悠,一見葉春秋心急火燎地回來,錢謙道:“春秋不是去奉化了嗎?”
“有些事要辦。”葉春秋匆匆尋到了賬房,二人便尾随而來
鄧健在後頭一臉奇怪地道:“什麽事這樣的急。”
葉春秋已是鋪開紙,道:“救命,家醜不可外揚。”
說罷,草草寫了一封書信,用火漆封好,火速讓人送去了京師,一再囑咐;“用快馬送到鎮國府的孫大掌櫃那兒,半分不可怠慢。”
完成這事,這才松口氣,便又匆匆啓程,前去奉化。
到了甯波,是不能不回老宅的,也并非是錦衣還鄉,實在是從前欠着太多的人情。
先是抵達了奉化縣裏,葉春秋從仙鶴車上下來,門口的差役現在大抵隻要看到仙鶴車,就曉得是非比尋常的人物,畢竟這種小地方,能坐仙鶴車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可是當見到下車的事一身蟒服的葉春秋,愣了一下,才連忙跌跌撞撞地進去通報。
這王縣令正在衙門裏審着案,聽那差役低聲在耳邊嘀咕,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道:“爲何此前無人通報?”
“這……”
王縣令可一丁點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匆匆出去,正見葉春秋徐徐進來。
王縣令連忙行禮道:“下……”
葉春秋卻先一步作揖道:“見過宗師。”
王縣令不禁尴尬,便道:“哪裏話,哪裏話,快去後衙廨舍,哎呀……這……真是尊客。”
葉春秋在京師可謂混得風生水起,奉化内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現在這葉春秋已成了奉化的名片,但凡有人提起奉化,大抵是說,是那鎮國公的奉化。
葉春秋卻是擺手笑道:“學生隻是過來拜谒,這一趟隻是駐足幾日,過幾日就要回京,待會兒還要去拜谒幾位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