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看着朱厚照臉上除了氣惱,還帶着幾分狐疑,心裏又怎麽不明白朱厚照的疑問?
葉春秋便耐心地對朱厚照解釋道:“陛下,一群私商,在我們大明,固然背後的利益錯綜複雜,可是他們敢冒頭嗎?他們不敢,他們終究隻是一群雞鳴狗盜之輩罷了,即便是欺世盜名,卻也絕不敢在大明嚣張跋扈,他們的力量來自******,他們在大海中經營了數十年,苦心經營,早已積攢了雄厚的資本,所以他們想要铤而走險,便絕不敢在京師,也不敢在天子腳下,他們唯一的勝算,就是那萬裏的汪洋之上,在那裏,他們是主,臣弟是客。臣弟經營的秦皇島,等到銀子砸進去差不多了,他們便可以襲擊秦皇島,将那兒付之一炬,到時候就真的是血本無歸了。”
朱厚照的臉色不禁凝重起來。
秦皇島乃是朱厚照建立水師的根本,是他偉大理想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如果重要的是需要說三遍的話,朱厚照是砸了錢……錢……錢的啊。
現在陸陸續續的,已經往哪裏砸了七八十萬兩的銀子,這還隻是開始呢,朱厚照有兩成的股,算起來,在裏頭就有他的近二十萬兩銀子,朱厚照的底褲都砸了進去,這若是有人想對秦皇島動手,朱厚照第一個反應就是将這些人撕了。
葉春秋卻是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幾絲微笑,随即道:“臣弟的引蛇出洞就在這裏,與其慢慢地和他們勾心鬥角,不如索性把這矛盾攤開來,使他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到了那時,先将他們在海外的力量一鍋端了,這些人自然也就成了無牙的老虎,這叫先去其羽翼。”
朱厚照目光一亮,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葉春秋放出張家兄弟,不過是爲了讓這些人浮出水面,同時将他們逼到牆根處,逼着他們反戈一擊。
而真正的目的,卻是想在接下來秦皇島上,将他們經營了數十年的力量一舉砸個稀巴爛。
沒有了他們在海外的力量,這些人算什麽東西?沒有了利益輸送,還有誰願爲他們效命?
到了那時,隻需抓住一個痛處,一紙诏書,就可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之所以這些人能經營出這麽大的網絡,連魏國公都爲之忌憚,隻敢小打小鬧的,隻是因爲他們有足夠的利益輸送而已,可是當毀了他們在海外的力量,就等于是斷了他們的根本。
朱厚照打起精神道:“你的意思是,接下來,會在秦皇島海戰?”
葉春秋正色道:“對。”
“隻是可惜朕不知道他們何時會襲擊秦皇島。”朱厚照顯得有些沮喪。
葉春秋卻是道:“不會這麽快,因爲他們巴不得秦皇島再花費點銀子進去,先讓鎮國府多砸一些銀子,這樣秦皇島一旦摧毀,才會使鎮國府感到肉痛,才不敢輕易去建立水師,鎮國府不傷筋動骨的話,他們的目的就難以達到。所以至少未來兩三月之内,不會輕舉妄動,而且若我在島上,那就再好不過,那最好連臣弟也一并殺了,一勞永逸,他們在秦皇島一定會有細作,在三個月後,什麽時候我登島查視,大抵他們就會铤而走險了。”
“還要等這樣久?”朱厚照顯得悶悶不樂:“那麽,秦皇島要及早做好準備。”
葉春秋搖頭道:“秦皇島不能做準備,既然有細作在秦皇島,爲了麻痹他們,勢必要假做沒有防備的樣子,真正的力量,就是在天津衛和外海的艦隊了。”
“很有道理。”朱厚照對軍事,有着與生俱來的愛好:“來來來,朕上輿圖,咱們看看,水師在哪裏設伏爲好。”
君臣二人,對着海圖,直接琢磨到了天色将晚,朱厚照才意猶未盡地讓葉春秋告退出宮。
對于葉春秋來說,時間還早,鎮國府在秦皇島的建設依然是有序進行,葉春秋卻仿佛是忘記了劉大夏和盧文傑,在家閑住兩日。
那張家兄弟果然很快便被放了出來,葉春秋很爲他們感到不容易,這樣都能脫罪,姓張比姓朱好啊。
兩兄弟出來,自然少不得神氣活現,據說诏獄那兒,他們是橫着走出來的,千戶官給他們陪着笑,雖然現在罵聲不絕,兩兄弟卻是得意得很,還命了人在诏獄門口放了鞭炮,那感覺像是他們登科了一樣。
這一夜,葉春秋在家裏和葉松說着話,那劉瑾卻是匆匆來到葉府求見。
葉春秋覺得奇怪,隻是他不喜歡劉瑾,少不得給擺個臉色,也不請他進廳,隻在大門前見他。
劉瑾卻道:“鎮國公,陛下有請。”
葉春秋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很晚了,陛下又溜出宮來了?
想到這個,葉春秋哭笑不得,還有,既然陛下出宮,何以不親自上門呢?
看着劉瑾一臉吃了蒼蠅的樣子,葉春秋警惕起來,莫不是陛下……
葉春秋心情複雜地随着劉瑾到了一處小巷,巷子裏停着一輛仙鶴車,車邊隻有寥寥幾個禁衛,都是朱厚照平時帶在身邊的,葉春秋和他們也是熟識,此時,朱厚照突然伸出腦袋,在外頭探頭探腦,見葉春秋來了,連忙對着葉春秋招手,壓低聲音道:“來來來,快來,上車,上車。”
見他神神秘秘的,葉春秋有些遲疑,卻還是登上車去,隻見朱厚照今兒穿着一件常服,精神飽滿地坐在沙發上,見了葉春秋便笑。
葉春秋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厚照道:“朕一直覺得……劉師傅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呢,苦思冥想,總覺得有些無法置信。”
葉春秋恍然大悟,當初葉春秋将大抵參與此事的人彙報朱厚照的時候,朱厚照便露出了震驚之色,其實朱厚照不喜歡劉大夏,可是這并不代表朱厚照就毫無疑問地認爲劉大夏是私商的總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