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公邊說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葉春秋,倒是有點兒擔心這個孫兒不滿了。
葉春秋抿抿嘴,月色下,少年背着手,長身伫立,卻是溫和一笑道:“噢,不必麻煩着在外頭租賃房舍了,就先讓他們來家裏坐一坐吧,二叔,好一些了嗎?”
葉春秋所謂的好,自然是二叔自上次被吓瘋的事。
葉老太公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是好一些了。”
“來就來,無妨的。”葉春秋和氣地繼續道:“自家親戚嘛。”
說着,葉春秋便擡腿,朝内院深處而去。
嗯,理論上來說,确實是自家親戚,若是改好了倒也罷了,若是不改好,葉春秋是六親不認的,來到這個世界,他已學會了兩件事,一件便是無論如何,也要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不使人挑出什麽毛病;另一件便是,若是有人過了界,那麽既然翻了臉,那麽索性就把事情做絕。
葉春秋一路走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如鈎月下,廂房裏依然是燈火冉冉,葉春秋加急了腳步,此時已到了子時,卻能從窗裏看到人影,這倩影雖是隔着一層窗,卻大抵可見其輪廓,葉春秋心裏一暖,跨門而入。
“回來了。”葉春秋帶着酒意,面帶着微笑道。
王靜初已是挺着肚子,攙着幾子起來,面帶恬然,微笑道:“今兒不知什麽日子,外頭整天兒都響着鞭炮聲,聽人說,是什麽凱旋而歸,夫君,你喝酒了?我在這裏悶得很,又怕對我們的孩子不好,不敢外出,每日這樣閑坐,就隻是偶爾在院裏走動一二。”
一面說,一面給葉春秋除了外衣。
王靜初的面容依舊姣好,卻因爲有了身孕,眼下生出點點的小雀斑,卻依舊破壞不了五官的精緻。
葉春秋笑道:“你應當早些睡,否則孩子睡不着呢。”
說着,葉春秋摸了摸她鼓起的小腹,不由好奇地道:“孩子會動了嗎?已是不小了吧。”
王靜初便恬然一笑道:“偶爾會動的,像是男兒,總是不安分的。”
葉春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道:“這真是累着做娘的了,不怕,等他出來後,我就好好收拾他一頓,爲你出氣!”
王靜初給葉春秋那語氣逗得笑得開懷,道:“就怕孩子出來後,你是疼得連我都忘了!”
葉春秋扶着王靜初到床榻邊坐下,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胸前,才道:“怎麽會呢,我是他爹,隻會教他以後好好的疼他娘,就像他爹一樣的好!”
王靜初甜甜的笑了,卻沒有反駁葉春秋的話,倒是葉春秋怕她睡得遲,對身子無益,哄着她,吹燈拔蠟,擁她一起睡下。
而今這京中,喜慶的氣氛還未過去,這兩日鬧得厲害的是那阿方索與王漢忠二人被處以淩遲之刑,這樣的做法,自然是爲了泉州的軍民讨一個公道,不隻如此,所有的俘虜也被押了去觀看,這大明朝,其實已經極少有淩遲這樣的重刑了,可謂十年難一遇。
于是乎,整個街市口竟是人頭攢動,不少人前去瞧熱鬧,但凡是被處以極刑的,大抵都是惡貫滿盈之輩,所以也不會有無端的同情,反倒是那些佛朗機的士兵和水手,被強行押了去,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被押上了刑場,刑部會同大理寺的官員則坐在涼棚裏。
阿方索以爲自己要被絞死,便用葡萄牙語大叫着:“我是貴族,我是貴族,你們應當……”
倒是王漢忠最是知根知底,早已涕淚橫流,整個人像是癱了一樣。
他們被綁縛起來,而後劊子手拿出網兜,死死地在他們身上扯緊,如此一來,他們身上的肉便被網兜勒住鼓起,随着判官高呼一聲行刑,那劊子手便拿着鋒利的小刀子,直接先削下一塊皮肉來,那阿方索頓時嚎叫。
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先是從大腿開始,數十刀下去,他的小腿頓時隻剩下森森白骨,他先是疼得發出恐怖的大叫,歇斯底裏,整個人幾欲要昏死下去,到了後來,喉嚨似乎都已經喊破,便如驢一樣的抽搐叫喚。
那些被押來在旁觀看的佛朗機人,一個個看得心裏發寒,頭皮發炸,他們從北非至馬六甲乃至于泉州逞兇,可謂是窮兇極惡,無論是老弱還是婦孺,**擄掠起來毫不猶豫,反而成了他們吹噓的資本。
可是而今,見那阿方索飽受酷刑,一個個都不敢再看,可聽着那不斷的抽搐和幹嚎,許多俘虜吓得瑟瑟發抖。
等割到第四百刀的時候,卻已足足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那阿方索已是不成人形,接着被押了下去,似乎等明日繼續行刑,這樣的行刑,需割三千六百刀,至少花費七八天才算結束。
接着判官宣告了王漢忠的罪狀,王漢忠淚流滿臉,口裏大叫饒命,他早已吓得恨不得咬舌自盡了,偏偏哪裏有這樣的容易,早被人用套子夾在他的牙上,使他牙齒無法合攏。
除了這二人極刑,又有五百多佛朗機人被拉了去斬首示衆,大明的刑法,大抵就是以暴制暴,哪裏和這些佛朗機人講什麽貴族精神,面對這些人殺人屠城,不知害死了多少人的惡賊,大明朝根本不稀罕所謂的贖金。
對于剩餘的佛朗機人,這幾日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無以複加的折磨,每日他們都會被帶去刑場,看着阿方索和王漢忠那不成人形的被拖上去,不斷地割肉,他們的傷口早就腐爛,整個人幾乎已經瀕死,可是一旦下了刀子,他們又不免發出凄厲的慘叫,這慘叫聲時刻盤繞在他們的耳中,令每一個佛朗機人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