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朱厚照朝葉老太公笑了笑,道:“有空向葉老先生請教,噢,朕覺得和葉老先生挺談得來的。”
葉老太公頓時心情激蕩,如沐春風,整個人飄飄欲仙的,連忙點頭道:“恭送陛下。”
朱厚照這才戀戀不舍地上了車,在車中不免又大爲感慨。
而馬車滾滾,直接朝着紫禁城而去,沿途的萬歲之聲依舊沒有停止,百官連忙尾随着車駕入宮,看到一個個激動的軍民,竟也是感慨萬千。
葉春秋對葉老太公勸了幾句早些回府裏歇息,便也坐上馬車随大隊走了。
“太公,太公……”
此時,見車駕走了,那葉東連忙穿過禁衛,一把沖上來要扶住葉老太公,葉老太公卻是輕飄飄地将他的手拒開,而後捋着長須,臉色從容又帶着淡泊之色道:“莫叫太公,叫先生吧,莫把我叫老了,老夫現在有那麽點兒感覺,這從今以後哪,老夫也要攀龍附鳳,得給咱們葉家增幾分光了。”
本是在人群裏互相推擠了那麽久,葉老太公早就有了疲累,而此時,卻是出奇的變得精神抖擻起來,也不拄拐杖了,将拐杖丢給了葉東,心情愉快,外加幾分意味深長地道:“老夫還能再活二十年。”
而那載着朱厚照的車駕進入了大明門,整個京師卻依然還在沸騰之中,先是萬人空巷,旋即便是内城圍城都響起了鞭炮聲,就如過節一樣,人們奔走相告,此時許多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頓時想到陛下親征,胡虜灰飛煙滅,不但使人安心,隐隐也多了幾分自豪。
那趙屠戶匆匆忙忙地擠出人群,趙先生便在後頭喚他:“到哪裏去?”
趙屠戶爽朗地笑着道:“買鞭炮啊,今兒比過年還高興呢,咱們天子一瞧就是聖君,往後哪,還怕沒好日子過嗎?嘿嘿……往後咱們有福了,這太平盛世就要來了。”
趙屠戶就是如此,不滿時罵罵咧咧,可是高興時也絕不掩飾自己的心思。
“老夫也去。”趙先生紅光滿面地道:“再有勞賒你兩下水,得吃頓好的。”
“好說。”趙屠戶豪氣地道。
…………
終于回到了紫禁城,朱厚照在後宮門前下了車,便領着葉春秋進入了壽甯宮,準備拜谒張太後。
剛進壽甯宮,二人便見一個兩歲不到的孩子蹒跚而行,身後一個宮娥小心翼翼地在後虛扶着他,一副生怕他會摔倒的謹慎模樣。
朱厚照前腳進去,那孩子便撲上來,奶聲奶氣的道:“爹……爹爹……
含糊不清的話語,朱厚照卻是聽得真切,臉上頓時浮出了燦爛的笑容,雙手張開,正準備要把孩子一把抱起,隻是……
朱厚照臉上的笑還是那麽的燦爛,可是眼睛卻是愣住了。
隻見這孩子越過了他,然後直接奔向了葉春秋。
看着往自己奔來,差點就要撲倒在地上的孩子,葉春秋來不及多想,連忙接住了孩子,把他抱在了身上。
孩子被抱起,而後手舞足蹈,嘴裏咯咯地笑了起來,顯得興高采烈。
葉春秋差點要被這孩子的心情所感染,卻發現跟前一雙帶着幾分怨念的眼睛正看着他們兩個。
葉春秋突然笑不出了,連忙将孩子往朱厚照的身上推過去,同時道:“太子殿下,你爹可想你了,我是你春秋叔叔呢!”
葉春秋醒悟得及時,這坑太大,可不能自己把自己埋了!
朱載垚停下了笑聲,定定地看着葉春秋,似乎在思索葉春秋的話,然後将目光從葉春秋的身上投到了朱厚照的身上,看了朱厚照半響。
朱厚照是真的不高興了,兒子連爹都認錯了,他還能笑得出嗎?
“爹,哈哈,爹爹,我想你了,爹爹!”
就在此時,朱載垚突然又歡快地叫了起來,一手緊緊地抱住朱厚照,另一隻手則是撫摸着朱厚照的臉,咯咯的又笑了起來。
朱厚照的臉,如突然盛開的牡丹,上一刻還陰晴不定,下一刻又浮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朱厚照愉悅地道:“哈哈……垚兒怎的了,咦,說話越加的好了,來,再叫一句爹爹,再告訴爹爹,你想爹爹了……”
朱載垚卻是開心地笑着,卻是沒有再說話。
朱厚照倒是沒有生氣,又哄了一會朱載垚,才叮囑站在一旁的小宮娥好生看顧着朱載垚,接着便繼續往殿裏走去。
葉春秋跟在朱厚照的身後,唇邊也一直帶着淺淺笑意,腦海裏也不由浮現出一個孩子的模糊身影,想必,等到他的孩子出生了,他也會如朱厚照這樣在乎孩子的吧!
沒多久,二人便來到了張太後的跟前,皆是恭謹地向張太後行禮。
張太後喜笑顔開道:“都起來,都起來。皇帝,下不爲例,往後再如此,哀家可不是這樣了,春秋,哀家也見了捷報,曉得這必定是你指揮若定……”
葉春秋忙道:“母後,實是陛下的功勞,兒臣不敢居功。”
“是啊。”朱厚照振振有詞道:“朕親手殺了個妖兵呢。”
他一言出口,張太後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了。
親手殺人了?
葉春秋在心裏默哀,陛下總能在大家覺得他有了幾分沉穩的時候,就能鬧出點不一樣的氣氛出來。
感覺到了一絲寒意,葉春秋不敢久留,忙道;“兒臣還要趕緊着回家,母後與陛下相見,想必有許多話說,請容兒臣告辭。”
葉春秋很聰明地連忙告退出去,也懶得去摻和朱厚照這逗比的事了,這家夥多半在未來半年之内,都要将他的豐功偉績挂在嘴邊,想到這裏,葉春秋心裏就搖頭。
匆匆出了宮,坐上了車,車馬穿越了大街小巷,這街巷之中,都是歡聲笑語,鞭炮聲陣陣。
坐在車裏,葉春秋的心裏不由有些感慨,佛郎機人的出現,使整個大明上下,突然有了一種全然不同的恐懼,而這種恐懼,既造成了恐慌,在無形之中,也漸漸滋生出了民族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