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鎮國新軍之中,擲彈兵是人人稱羨的對象,畢竟拿着手雷到處揮舞,在他們看來,絕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可是現在,許傑和葉世寬反倒開始羨慕起那些火槍兵了。
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火铳,在這正德朝裏,火铳的存在,在很多了解火铳的人來說,某種程度就是個笑話,射程近,精度低,裝填麻煩,而且還他娘的容易炸膛,人沒殺到,自己可能就先把自己給炸了。
可是鎮國新軍的步槍不同,那些火槍兵手中的步槍簡直就像是藝術品,鋼結構的槍管,光可鑒人,每一個構件連接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突兀,彈倉便是一個子彈大小的凹槽,而且不必去上火繩,完全用擊錘自動擊發,便連槍柄,用的乃是桃木,摸上去很舒服厚實。
子彈用的是米尼彈,一種很容易生産的子彈,據說工坊現在,一日可以産出五百枚,它并非是空心的彈藥,其實與鉛彈的彈丸沒有什麽分别,卻因爲子彈頭之後是用易燃物相連,而且因爲密封性極好,所以射程很遠,威力很足。
這些日子,步槍操練,除了隊列之外,便是實彈射擊,而作爲擲彈兵,依舊是持着鋼矛,遠戰時投彈,近戰時作爲步卒使用。
此時,葉春秋一聲令下,所有人集結在了一起,大家都如常地沉默着,這樣的戰鬥,他們已經經曆過太多次,早就習以爲常。
隻是第一次用步槍作戰,許多人依舊心裏沒底,事實上,即便是葉春秋,心知這步槍威力巨大,可依舊還是有點提心吊膽。
葉春秋比誰都清楚,他們将要面對的,可是真正職業化的軍隊,他們的實力,從北非到南洋,都已得到過證明,可謂是真正的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且人數是足足近三千人,這是鎮國新軍人數的三四倍,一旦産生什麽疏忽,可就糟糕了。
葉春秋皺着濃眉,依舊還在等待,他所選取的地點,乃是塘沽至天津城的必經之路,是一片平坦的平原,這裏最适合的就是步槍的使用。
足足等到了正午,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焦躁的時候,突然,遠處一匹快馬出現在了地平線上,那快馬駐足不動,葉春秋忙是舉起望遠筒,朝那地平線的黑點方向看去。
從望遠筒裏看到,那是一個佛郎機人,腰間懸着一柄馬刀,騎着的應當是随船而來的阿拉伯馬,顯得極爲高大神駿。
朱厚照在一旁,焦急地奪過了葉春秋手上的望遠筒,道:“給朕看看。”
朱厚照飛快地舉起了望遠筒,便看到了那個佛郎機的伺候,卻與此同時,對方竟也在用望遠筒朝他們這邊看來,朱厚照禁不住道:“這就是佛郎機人?也沒有什麽三頭六臂……他敢窺看朕……膽大包天。”
低聲地咕噜了一陣子,對方便打馬撤回了。
顯然佛郎機的斥候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情況,而後迅速地回去禀告。
此時,葡萄牙人已經開始向着天津方向進發來了,這裏的地形,他們早就了若指掌,那阿方索總督騎着馬,親自帶隊,浩浩蕩蕩地前行。
登陸很順利,幾乎沒有遭到任何有力的抵抗,這使得阿方索總督的心情還算不錯。
隻是當斥候來禀告的時候,阿方索的眉頭皺了起來。
七八百個漢軍?他們手中也拿着火槍?當然,還配置了少量的長矛。
居然擋在了前面,似乎是已經得到了消息,妄圖在那裏阻擊他們。
瘋子……
阿方索總督很快下了斷言,随即眉頭舒展了開來,唇邊同時浮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
不過,他顯得有些興奮,方才的登陸戰,勝利來得太快,實在令他有些不太過瘾,至于對方也用火槍,這倒是情有可原,在登陸中,甚至在泉州之戰,他确實發現大明的軍隊大規模地普及了火铳,甚至連火炮亦是不少,隻是做工粗劣,顯然許多人根本不懂得靈活使用,甚至連火槍作戰的戰術都不會,都是各自爲戰,這火槍連一成的戰力都無法發揮出來。
在阿方索總督看來,東方的技藝能力,理應還算是過得去的,這比他們在錫蘭和馬六甲所遭遇的敵人顯然要高明得多,可是這大明軍隊的作戰方式卻是落後的,甚至比之奧斯曼的火槍兵更加容易潰散。
阿方索總督沒有半點疑慮,精神一震,沉聲道:“前進!”
數千葡萄牙士兵,紛紛又打起了精神,繼續行軍,他們的心情是輕松的,絕大多數時候,尤其是在東方的作戰中,他們都保持着愉悅的心情和高昂的士氣,因爲在這裏,他們确實難逢對手,可是這裏的财富卻足以令他們垂涎三尺,他們一個個興緻勃勃,歡快地邁動着步伐繼續前行,很快,他們便抵達了戰場。
這是對面的漢軍選擇的戰場,地勢開闊,一覽無餘,顯然很适合火槍作戰。
阿方索總督甚至覺得,這簡直就是漢軍送給他的禮物,因爲他本來最頭痛的就是漢軍選擇在山地作戰,這不但會大大地拖延他們的作戰進度,甚至可能會産生許多非戰鬥的減員。
而現在,阿方索舉起了望遠鏡,之後,對方的方隊便出現在了自己的眼簾裏。
可以看出,方隊很齊整,居然頗有瑞士方陣和西班牙大方陣的感覺,他皺皺眉,突然感覺這一支軍馬,和自己所料想的有一些不同。
不過,這也隻是讓他皺了一下眉頭,完全令他産生出一點的畏懼和擔憂!
“準備!”阿方索總督擡起了手,臉上依舊從容。
于是身後的‘龍蝦妖兵’迅速地開始集結,立即開始列成方陣,這種戰術,來源于西班牙的大方陣的戰術,最強調的乃是協同,也幾乎是他們在殖民地掠奪中勝利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