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大同最好,朕覺得大同地處津要之地,何況,朕去過那兒,挺有意思,朕倒是想念起那兒的許多人了。”
葉春秋卻是不禁搖頭道:“臣看,大同不好,這裏雖是面對大漠的重鎮,卻像是少了點兒什麽。”
葉春秋道:“陛下若是想尋個地方,恰好又想對付鞑靼人,大同面對的是大漠腹地,卻是大大不妥。鞑靼人騎着快馬,來無影去無蹤,他們的背後就是千裏曠野,一旦有失,就可以立即返程,依着臣看,若真要尋個地方,理應是山海關。”
“山海關?”朱厚照口裏念着,目光立即尋向那山海關的方向。
山海關乃是京師的門戶,距離京師其實并不遠,快馬一兩日也就到了。
這山海關又是進出遼東的要道,大明在這一線,布置了諸多的軍鎮,這兒……倒确實是大明最重要的官防重地。
葉春秋看着朱厚照若有所思的樣子,又道:“山海關一面環海,後頭又是京師,再北一些便是遼東諸鎮,當初中山王徐達帶兵出關,就是看重了此地,此地方才是我大明的咽喉,一旦有事,無論是遼東,還是海路,又或者是關内,都可立即馳援,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得天獨厚。”
朱厚照想了想,卻是托着下巴搖頭道:“就是因爲這裏過于緊要,反而不美,那鞑靼人知道這兒是難啃的骨頭,才不肯來呢,可是大同就不同了。”
葉春秋抿嘴笑了,道:“這可不一定,要吸引鞑靼人的辦法有很多種,他們無非就是想要劫掠罷了,山海關之所以不如大同,是因爲大同除了是軍事重鎮,而且有良田無數,谷倉中積滿了糧草,更有不少在此停留的商賈;可是山海關不同,山海關隻是一處關隘,而且又是雄關,難以攻破,可若是山海關亦有無數錢糧呢?”
朱厚照眨了眨眼,的确覺得葉春秋所說确實挺有道理,不過下一刻,卻是皺了眉頭,道:“可是……難道要朕堆一筆财富去引誘他們?”
這種紙上談兵的事,葉春秋和朱厚照已經經曆過許多次,葉春秋笃定地道:“其實要掃蕩大漠,山海關才是關鍵,它南接京師,與大運河相通,北連遼東,背靠大海,要面對的,不過是西面的大漠罷了,陛下……臣聽說了一件事。”
“什麽?”朱厚照擡頭看着葉春秋。
葉春秋朝朱厚照笑了笑,道:“現在咱們大明的馬價,已經居高不下了,便是一匹年老的驽馬,現在沒有七八兩銀子也止不住。”
“嗯?”朱厚照眯着眼,似乎想起了葉春秋從前說過的一些話。
葉春秋繼續道:“現在馬車流行,大家不肯雇轎,馬力代替了人力,何況現在鎮國府生産的馬車,需要大量的皮毛鋪設車廂,導緻這皮毛亦是緊缺,而最重要的卻是,京畿附近,因爲許多佃戶不肯租種土地,紛紛跑去鎮國府讨生活,這使鄉間的士紳,不得不多備牛馬耕種土地,否則這大好的田地,佃戶不足,如何耕種?所以牛馬的價格,已是不斷攀高。殿下其實不必帶着财富去山海關,隻需一道旨意,準許人去那兒牧馬就可以了。”
“這樣?他們肯?若是鞑靼人來襲,可是要命的啊。”厚照覺得葉春秋提議有些匪夷所思。
“怎麽不肯?”葉春秋道:“陛下富有四海,可能對于自己的子民不太了解。”
朱厚照咋舌,道:“那你來說說看。”
葉春秋很認真地道:“民不畏死,隻畏窮。”
朱厚照老半天回不過勁來。
葉春秋接着道:“現在牛馬居高不下,若是蓄養牛馬能夠生出巨利,這關内,有的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貧民,他們已是生不如死,三餐不繼,若是給他們一個可以緻富的機會,對他們來說,蓄養畜牧又算得了什麽?一旦山海關附近開始有了牧場,大量地商賈就會聚集,收購皮毛和牛馬,而一旦有了商賈,就會有夥計,會有掮客,陛下,如此一來,關内牛馬稀缺的問題可以解決,同時又給一些人多了一條生計,而最重要的卻是,那兒,就可以成爲鞑靼人的目标了,若是鞑靼人當真冒險敢來,陛下就可在這裏,給他們迎頭痛擊,鞑靼人隻要衰弱,勢必會使大漠變得安全起來,會有更多的人願意來這大漠放牧,甚至開辟牧場,咱們大明的子民在這裏多一個,鞑靼人就少了一個,陛下的子民多占了一個牧場,他們的牛馬就會少一群,若是陛下再進行分化蠶食,以漢制胡的同時,再以胡制胡,就可以一勞永逸解決北方的邊患了。”
“呃……是嗎?”朱厚照舔着嘴,覺得葉春秋的話有點天馬行空,什麽放牧,什麽畜牧的需求,這些……真有這樣可怕嗎?還有民不畏死,畏窮?怎麽可能連死都不怕呢?
朱厚照努力盯着山海關,皺着深眉道:“你的意思是,朕該去山海關?”
葉春秋卻是笑了,逗你玩而已,這些,不過是理論上的切磋,還真想動真格的?别開玩笑了……
見葉春秋露出這樣的笑容,朱厚照立即顯得有些惱怒:“你膽子真小,朕都不怕,你怕個什麽?”
葉春秋不可苟同地道:“陛下乃是天子,即便真要實施這樣的計劃,委派一個欽差就可以了,何必陛下親自去一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句話,可能陛下早已聽得耳朵出了繭子,卻還是極有道理的。”
一直向往做一個實實在在的蓋世英雄的朱厚照,聽到葉春秋的這話,便頓時受了刺激,怒氣沖沖地道:“誰說來着?文皇帝定都京師,就有天子守國門之意,天子當然要在要沖之地,龜縮在關隘之後,算什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