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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個時代許多人患有夜盲症,若不是精銳的兵馬,一旦出現一丁點問題,就可能發生組織渙散,而一旦軍心渙散,武官根本無法有效地約束士兵,而士兵尋不到自己的武将,隻需有幾個人開始奔逃,那麽更多人就會動搖,曆史上從來不乏有數萬數十萬大軍在夜戰之中,一夜之間化爲烏有的戰例。
這時候,考驗的就是士兵和武官的能力和決心了。
葉春秋利用了一下午的固守,爲的就是要消磨掉亂軍的耐心,他很清楚,這是亂軍的第一仗,也是那位讨賊大将軍何錦顯露伸手的一仗。
當時,葉春秋沒有選擇在白日用手雷,是因爲雖然手雷在白日中的殺傷力同樣不小,可是這種手雷所帶來的心理震撼,在夜晚之中才能更有效地成爲克敵制勝的法寶。
葉春秋深知,亂軍人數衆多,白日即便手雷再多,也有被消耗盡的時候,一旦被對方看破了路數,自然會采取相對應的戰法,将手雷的傷害降到最低。
起先那何錦以爲以多對少,心裏多少有着輕敵之意,後來又急于向安化王表現,或者可以說,他需要給安化王一個交代,畢竟作爲大将軍,率領百倍的兵力去攻取一個小小堡壘,尚且拖延了這麽久,何錦便難以樹立威信,他們剛剛起事,絕不容許這樣的拖延,否則即便勝利,也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于是葉春秋果斷地選擇了夜戰,何錦果然并不在乎兵家大忌,他依然選擇了傾巢而出,因爲在他看來,自己的兵力是守軍的百倍,既然守軍願意出戰,急需要一場勝利的何錦也隻有這樣的選擇。
夜戰之中,其實人數的優勢根本無法發揮,而手雷的效果則撕開了亂軍的最後一絲心理防線,與之相比的是,鎮國新軍卻是時刻保持着凝聚的狀态,他們猶如擰成的一隻鐵拳,又如一柄利刃,此刻毫不猶豫地在亂軍之中撕下了一道口子,所向披靡。
站在鎮國新軍隊形裏的葉世寬,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後來的激動,再到現在,他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己和自己的同袍們站在一起,這個世上便再沒有人可以阻擋自己,他漸漸地變得熟稔起來,牢記自己的方位,對于任何一個敢于襲向陣列的人,他并不是匆匆去應戰,而是變得氣定神閑,不急不躁,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哪裏,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号令,他呼啦啦地踏着鐵靴,竟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疲憊,雖然經曆了下午的鏖戰,可是傍晚的時候吃飽喝足,又小小地休息了之後,他的體力又開始充沛起來,畢竟相比于從前的操練,今日的體力消耗并不算什麽。
顯而易見,亂軍正在瓦解,不斷地崩潰,阻擋在鎮國新軍面前的人也越來越稀少。
那何錦看着這一切,在這黑暗之中,他看到竟有亂兵朝着自己的中軍潰散而來,他急得想要下令各部的武官約束自己的士卒,可是很快,他就知道這是徒勞而舉,若是白日,或許還有希望,可是在這夜裏,傳令兵去哪裏尋武官?武官又去哪裏尋自己的部屬?靠吼嗎,還是敲鑼打鼓?
何錦看到黑暗之中,到處都是人影憧憧,場面變得不可收拾的混亂,幾個親兵護着他,焦急萬分地道:“将軍,走,快走。”
再不走,不等鎮國新軍下手,便是這些亂軍,都要将他們踐踏緻死。
何錦面露不甘之色,可是現在……
對,現在立即要走,尋個地方重整旗鼓,至于這甯夏城,現在是不能回了,外頭這樣亂,城内的守軍應該也不會開門。
何錦看着混亂不堪的場面,無計可施之下,隻有在心裏無力地歎了口氣。
想着安化王殿下的皇圖霸業,曾經他自以爲自己與安化王殿下在此聚衆十萬,進可奪取天下,即便是退一萬步,大不了割據自守,可是怎麽也料不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天狼堡,不過隻是五六百人的小軍,就将自己的幻想徹底擊碎。
何錦氣得咬牙跺腳,偏偏又徒呼奈何,忙是被一群親兵擁簇着,向西而去。
不要緊,隻要甯夏還在,這數百人,終究是疥癬之患,隻要安化王還在,到時還可以重新開始,這數百人不過是關西千裏之地的一粒沙而已,翻不起什麽大浪!
何錦在心裏這樣安慰着自己,卻在此時聽到身邊有人驚道:“将軍,将軍……那鎮國新軍朝着甯夏城殺去了。”
什麽?
何錦随即回頭一看,猛地一顫,心已是涼了。
在這夜空下,鎮國新軍倒是是最容易辨認的,他們穿着的乃是闆甲,月色下,顯得閃閃生輝,何況又是聚在一起,所以但凡有什麽火光,他們身上便等于是自帶了光一樣。
當他看到這些人堅定地朝着甯夏城方向前行,何錦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要去甯夏做什麽?莫非是想……
難道他們的真正目标,莫非就是安化王殿下……
爲着這個認知,何錦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可是很快,他又放下了心來,甯夏城城牆堅固,城中又有兩三萬大軍,幾百人想要奪取甯夏城,無異于是癡人說夢,簡直就是笑話。
這些人……簡直就是瘋子啊。
隻是……當真隻是瘋子嗎?
若隻是瘋子,那麽爲何帶着數萬亂軍的自己,卻會一敗塗地?
想到這裏,何錦又不禁有些後襟發涼,他明知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是偏偏,這些人做出來的事,卻總是讓人大吃一驚,可有現在還有辦法?
一切……都得等到天亮再說,在天亮之前,自己已經無能爲力了。
看着眼前散亂而逃的亂軍,何錦除了深深的無力,便是無比的憋屈,隻好匆匆地騎着馬,帶着幾個親軍朝西而去。
身後……依舊是喊殺震天,以及慘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