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而那葉春秋卻又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問楊學士。”
很普通的邏輯,楊廷和說劉宇是閹黨,還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後一句話沒錯,因爲這是儒家的最高典範,因爲大家就應該做忠臣,奸臣禍亂國家,就該是忠臣挺身而出的時候。
而前一句,是因爲葉春秋聽了楊廷和的話,楊廷和是葉春秋的上司,名聲不壞,他既然說劉宇是閹黨是奸賊,那麽應當還是靠譜的,至少葉春秋覺得靠譜,所以葉春秋可以怒發沖冠,可以義憤填膺地把人打了。
有錯麽?錯還是有的,畢竟有點不拘小節,不分場合嘛,少年人不要這麽沖動嘛。
然後,沒了。
葉春秋像是沒事人一樣,退到了一邊,因爲接下來是楊廷和和劉宇的事。
他看着臉上顯得青紫的楊廷和,目光平靜。
想要利用自己?把自己當白癡?很好,楊學士,現在一切都和我無關了,接下來是你和劉宇之間的問題了。
葉春秋甚至忍不住想吹個口哨,哼個《葫蘆娃》的曲子,以此來爲接下來的事助興。
他已經單方面宣告了勝利。
朱厚照有點傻眼了,而後卻是看向了楊廷和,道:“楊愛卿……”
這三個字,對楊廷和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
那劉宇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看向楊廷和。
葉春秋隻是個小小打手而已,原來真正的幕後主使者竟是你楊廷和!
他立即以頭搶地,怒氣沖沖地道:“陛下,楊廷和如此污蔑老臣,竟還縱人行兇……”
“喂!”葉春秋這時候站不住了,什麽叫縱人行兇,有點刺耳,葉春秋凜然正氣地道:“劉都禦史,下官非是受人操縱,實乃仗義除奸是也……”
“……”
葉春秋說得很明白,他不是别人的狗腿子,他隻是個别人說啥,他信啥的清純翰林。
這一番話,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劉宇的心裏發冷,他很清楚,楊廷和說自己是閹黨是奸賊,這是很嚴重的事,堂堂的都禦史,竟是一群太監的爪牙!
雖然這是實情,可是一旦大白天下,他劉宇還有什麽臉面繼續在朝中混下去?所以葉春秋的事,隻能放一放了,葉春秋畢竟隻是小魚小蝦,實在沒有糾纏的必要。
他怒視着楊廷和,厲聲道:“楊廷和,我來問你,葉侍學的話,可是實情嗎?”
被人萬衆矚目,楊廷和感覺很不适應,他隻有一種RI了狗的心情,此時被問到了頭上,若是矢口否認,這葉春秋肯定要跳出來說出時間地點,誰知道他會繪聲繪色地描繪出什麽不堪的事,何況這一次他和劉宇都是内閣大學士的有力競争者,在别人看來,他若是搞出一點小動作,也不足爲怪。
一旦否認,問題隻會更嚴重,堂堂東閣大學士,敢做不敢當,誰還看得起你?
那麽……似乎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楊廷和是痛苦的,他蟄伏了這麽多年,隐藏在陰暗之中,萬萬料不到,今兒陰溝裏翻船,被那姓葉的給坑死了。
他深吸一口氣,朝着朱厚照拜下,朗聲道:“臣楊廷和,有事要奏。”
葉春秋站在一旁,便知道楊廷和這是打算要殺出一條血路了,他眯着眼,很期待接下來楊廷和的表現。
接下來,楊廷和義正言辭的聲音在殿中回蕩:“劉宇此人,曆經三朝,深受陛下厚愛,荷本朝之厚恩,委托重任,可是此人不思報效,反而勾結宮人,以虺蜴爲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禍亂國家,臣要彈劾劉宇十三罪,望陛下明察秋毫。”
隻能一口咬死劉宇了,到了而今,除了撕逼之外,楊廷和沒有任何選擇,他本想讓葉春秋爲他趟雷,可是現在……哎……楊廷和心裏有一種悲涼,RI了狗了啊。
一來就是十三罪,這分明就是要和劉宇不死不休的地步。
滿殿頓時亂了。
看到楊廷和的出現,似乎也有人躍躍欲試,他這些日子,苦心經營,人脈還是有的,比如内閣學士李東陽就和他有很深地私交,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尚書張璟人等。
至于内閣首輔大學士劉健,當初劉宇拜在劉健的門下,之後卻又改投了劉瑾,劉健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卻也深深鄙視劉宇的爲人。
而在另一邊,張彩諸人的目光中已掠過了殺機,彈劾劉宇十三罪,這就是要整死劉宇不可了,可既然劉宇有這麽多罪狀,怎麽可能和張彩這些人脫得了幹系呢?
所以彈劾劉宇,就是彈劾張彩,就是彈劾司禮監的劉公公,彈劾了朝中大大小小無數的‘閹黨’。
捅了馬蜂窩啊這是。
葉春秋在心裏爲楊廷和喝彩,楊學士果然厲害,要玩就玩一票大的,他這是身體力行,給自己做了忠臣的示範,所謂雖千萬人吾往矣,呵呵,想不到不但自己身上有這樣的品質,連楊廷和也有。
“楊廷和,你大膽!你族人在四川與人争地,打死了人,難道你不知嗎,你也敢自稱自己是什麽忠臣,還敢污蔑劉都禦史?”
此時,已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黑材料,大家都有,就看大家肯不肯抛出來罷了,劉宇作爲都禦史,當然也不是吃素的,不等他辯解,就已有禦史跳了出來。
又有人道:“楊公即爲東閣大學士,可是東閣屢屢遺失诏書,楊公責無旁貸。”
楊廷和如今已成了箭靶,可是他隻能咬緊牙關,說什麽都要迎難而上,他随即道:“臣早已搜羅了劉宇諸多罪狀,懇請陛下過目。”
這一次所來,楊廷和也早已想過了最壞的結局,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一份彈劾的奏疏,本以爲這份奏疏不會用得上,可是萬萬想不到,卻成了他最後的殺手锏。
“陛下。”有人出班:“臣也要彈劾,要彈劾楊廷和不法之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