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到了最後,無論葉春秋會有什麽下場,這些當然是和楊廷和無關的事,可是劉宇得不到任何重要人物的支持,楊廷和便可以輕松入閣了。
今日之事,還真是……來得及時啊,誰會料到,葉春秋如此沉不住氣呢。
還是太年輕了。
楊廷和捋須,心裏思緒萬千,卻是一下子心情愉快了不少。
而此時,在保和殿裏,朱厚照早已升座了,今日的廷推很重要,朱厚照是不能躲的,這關系到的是未來宰輔的人選,所以他隻得早早地穿了冕服,先來這保和殿裏打盹。
本來以爲,今日的廷推會像曆次一樣沒有什麽新意,朱厚照也不太提得起精神,甚至顯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可是當有宦官慌慌張張的沖進殿裏來,哭喪着臉道:“陛下……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也不知怎麽的,朱厚照但凡隻要聽到不好了三個字,就覺得格外的精神,神清氣爽,龍精虎猛,一股王八之氣撲面而來,他頓時虎軀一震,虎目一張,眼眸裏掠過一絲神采,整個人都煥然一新,立即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這宦官隻是哆哆嗦嗦地道:“外頭……外頭打起來……打起來了,翰林侍學葉春秋,就這樣……無緣無故的,揍了左都禦史劉宇,哎呀呀……好慘哪,那左都禦史劉公被打飛了出去,牙都落了四五顆,很是狼狽,面都是腫的,……”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眼珠子轉了轉,才完全接收了這個消息,有這樣的事?
他豁然而起,顯得很急,邊走邊道:“走,朕要去看看,去助……不,朕要去勸架。”
整個人猶如一隻竄天猴,呼的一下便踩着禦案要跳下金殿,又嫌身上的冕服過于寬大,導緻自己身體不便,忙是要撕開。
打人了,打人了啊……
朱厚照心裏無比振奮,激動得臉色也通紅起來,好久沒有遇到過這樣驚天動地的事了,好不容易解開冕服,直接丢在了地上,露出了淡黃的裏衣,隻恨不得大叫一聲,你們且慢些打,等朕來了再說。
誰曉得剛剛要沖出殿去,這時卻恰好與劉健撞了個滿懷。
劉健臉色鐵青,氣得發抖,自從到了正德朝,還真是什麽幺蛾子都會出來,他已經控制了局面,心裏想着這樣不是辦法,先率百官入殿再說,到時自然是該懇請陛下裁處,此事太嚴重了,連劉健都不願爲葉春秋解圍,國朝百二十年,如此毆打左都禦史的人,尤其是在這紫禁城裏,還真是破天荒,前所未有呢。
想到鬧出這樣的笑話,劉健又見朱厚照衣衫不整地要沖出去,又是勃然大怒,竟是一時忘了君臣之禮,直接瞪着朱厚照道:“陛下要去做什麽?”
“啊……”朱厚照愣着發懵,心裏卻是十分遺憾,就這樣結束了?
他心裏歎息,暗叫可惜,卻是讪讪道:“聽說外間發生了事,朕隻是看看去。”
“請陛下升座。”劉健隻一想,似乎就明白了什麽,這時候也不戳破,而今已有許多麻煩事了,也顧不得讓朱厚照注意什麽君儀。
朱厚照倒也不敢反駁,忙是悻悻然地回去,宦官撿起了他的冕服,小心翼翼地給他披上。
待朱厚照升座,百官魚貫而入,那葉春秋也被幾個年輕力壯的禦史和翰林給‘押’着來了。
朱厚照一見葉春秋,看他雖然身上淋濕了,可是完好如初,看起來不像是受到什麽傷害,精神也很好,随即又見到入殿的劉宇,臉上鼻青臉腫,渾身的污濁,十分狼狽不堪的樣子,他心裏定了定。
總算春秋沒有吃虧嘛,朕看着也不該是他吃虧的,他拳腳厲害,劍術無雙。
“陛下……”一進入保和殿,劉宇立即悲從心起,一下子就趴在了殿中,悲嗆地道:“陛下啊……老臣……老臣不活了啊。”
先聲奪人,不過也不全然是誇張,一個左都禦史,挨了這樣的揍,斯文掃地,顔面喪盡,确實能讓人有一種想死的沖動。
他這滔滔大哭也絕不是假的,擺明着是要跟葉春秋死磕了,你敢打我是不是,管你背後的事誰,管你有多少的聖眷,今日索性就不活了,跟你拼了。
他咬牙切齒,大有一副恨不得吃了葉春秋肉,寝葉春秋皮的樣子,接着厲聲道:“老臣曆經三朝,未嘗有過什麽大錯,蒙……蒙陛下……”說到這裏,又是淚如雨下,樣子凄慘到了極點。
即便是在場之中有不屑劉宇爲人的,此時也不禁動容了。
确實太過分了,這葉春秋,真真是膽大包天啊,而且這樣做,豈不讓整個紫禁城,廟堂上的諸公都成了笑話嗎,朝廷的大臣,怎麽能打人呢?
朱厚照方才還覺得好笑,尤其是劉宇說話漏風的樣子,他便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可是看這劉宇悲嗆的樣子,滿殿的大臣一個個面如死灰,朱厚照感覺不對,他猛地想到一個重點,哎呀,葉春秋這下完了。
确實要完的節奏啊,連朱厚照這樣不靠譜的人,都不曾想過揍大臣呢,可是這葉春秋倒是好,這天下不能做的事,他偏偏做了,而且還不是第一次。
朱厚照一時爲難起來,索性呆若木雞的樣子,開始裝死。
劉宇繼續道:“陛下啊……陛下……懇請陛下立即拿辦葉春秋,爲老臣讨一個公道,如若不然,今日之事,勢必引起天下人的疑懼,老臣這左都禦史尚且如此,何況是他人乎?”
他淚如雨下,恨透了葉春秋,巴不得立即和葉春秋同歸于盡的好:“臣請陛下立即懲處葉春秋,如若不然,老臣今日,就撞死于此!”
到了而今這個地步,除了不死不休之外,似乎也沒别的辦法了,你葉春秋不是有聖眷嗎?那就看看,是你聖眷厲害,還是這王法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