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消息,王守文和王守儉錯愕不已,不約而同地看了葉春秋一眼,王守文道:“這是誰傳的消息,怎的坊間也知道,這不是壞人清譽嗎?”
葉春秋是他們的妹婿,現在是休戚與共,别看這一對兄弟讀書不成,可是世事卻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這種心照不宣的事一旦傳出去,擺明着是說葉春秋的野心很大哪。
葉春秋隻是稍稍地沉思了片刻,便道:“是誰放出去的消息呢?”
如此一說,其他人面面相觑。
放出消息的人肯定是想破壞這件事,可是爲何要破壞呢?
是楊廷和?這似乎對他沒有好處,因爲一旦陰謀變成了陽謀,他也就成了受害者了,别人會怎樣看他,他東閣大學士入閣,就爲了給葉春秋騰位置?若是如此,豈不是告訴大家,他這内閣大學士得位不正?
那麽,極有可能是楊廷和的競争對手,競争對手倒是有一個……吏部天官張彩。
倒不是說張彩也想入閣,事實上,吏部天官與内閣學士等同,吏部尚書是不能兼任大學士的,爲的就是防止權柄過重,所以即便是内閣首輔劉健,也隻是兼任了一個内閣首輔大學士。
可是張彩背後就是劉瑾,焦芳本是劉瑾的人,現在焦芳一倒,他們在内閣就少了一個幫手,于是這一次,吏部尚書張彩等人,舉薦的乃是左都禦史劉宇。
左都禦史乃是清流中的清流,是禦史台的首長之一,資曆肯定是夠的,這個劉宇說起來倒是可笑,從前是劉健的門生,得了劉健的欣賞,因此才提拔了他,等到劉瑾擅權,他突然改換門庭,卻是通過了焦芳結識了劉瑾,處處巴結,最後反而成了劉瑾的重要爪牙之一。
對這個人,内閣諸公可謂深痛惡絕,是決不肯同意他入閣的,可若是此時放出這個風聲,借着這些風言風語,豈不正可以引起人懷疑?
抓住把柄,讓人認爲這是内閣偏袒葉春秋,其實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要保葉春秋成爲東閣大學士嗎?
畢竟東閣大學士出了缺,葉春秋可以補,可是正二品的左都禦史若是出缺,葉春秋這個小小的從五品的官員,怎麽可能一舉連跳十幾級,直接成爲正二品的大員?
東閣大學士屬于清流官的快車道。
而左都禦史卻是熬資曆熬出來的。
這就是兩者之間的分别。
看來,這個内閣學士的争議,還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所有人都卯足了勁,似乎都在拼命。
本來葉春秋和内閣大學士并沒有沾着什麽關系的,結果,卻因爲這個東閣大學士,給卷了進去,還真有點兒冤枉啊,嗯……但是更重要的卻是,葉春秋是真的想做大學士啊。
他倒是安慰起二人,道:“無論是誰放出去的消息,肯定最後會在廷推中發酵出來,最後總會露出自己的嘴臉。”
想了想,葉春秋反而在心裏生出了一股雄心,你們不是不想我做這個東閣大學士嗎?我還真就非要做不可了,雖隻是從五品到五品的提升,可是這背後,卻是從佐官到主官的飛躍。
侍讀、侍講隻是佐官而已,是屬于大學士的幫手,可是大學士,别看隻是五品,卻是真正的山中猴王,葉春秋勢在必得。
王守文和王守儉對視一眼,尴尬地道;“要不要和父親……”
葉春秋先是搖頭,而後道:“不必讓泰山大人操心了,該知道的,他很快就會知道。”
他倒是沉得住氣,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慌張之色,泰然從容地又與王家幾個兄弟說了閑話,約定了過些日子幾個兄弟登門去葉家走親,接着在王家吃過了飯,葉春秋便帶着依依不舍的王靜初上車,一道回葉家去。
沿途上,馬車裏,王靜初雖然不舍家人,可是和葉春秋畢竟是新婚燕爾,便漸漸地沖淡了幾分不舍,夫妻二人少不得親昵,總是免不了帶着幾分纏綿。
雖然是給了半個月的假期,可是坐不住的葉春秋,在陪着妻子回門後的第二天便入宮去了,先到了東閣,楊廷和見了葉春秋很是高興,笑道:“葉侍學這麽快就來上值了,噢,這兒有幾份奏疏,你看一看。”
決口沒有提他在努力入閣的事,也沒有将東閣大學士的空缺點出來。
葉春秋本來不喜這個楊廷和的,不過現在,似乎大家的利益一緻,葉春秋便微笑着點了點頭,察驗了從待诏房送來的奏疏,覺得沒什麽問題,便送去存檔。
到了正午,有宦官送來了茶點,二人便坐在這東閣的小案後,各自閑坐吃茶用點,楊廷和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徐徐道:“葉侍學,老夫近來聽到一些風聲。”
葉春秋對他更不喜了,到了現在還不肯開誠布公,既如此,那麽自己就繼續與他打啞謎吧,葉春秋呷了口茶,才道:“噢,不知是什麽風聲?”
楊廷和道:“似乎……有人在坊間敗壞葉侍學的名譽。”
葉春秋心裏想笑,敗壞我的,不就等于是敗壞你的嗎?别人說我野心勃勃,在觊觎東閣大學士,等于就是說你楊廷和四處在跑官,是想騰出位置來,得到内閣的支持,大家半斤八兩而已。
葉春秋淡淡道:“噢,略知一二,不過……葉某已經習慣了,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說到這裏,葉春秋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下官這話,未免太過張狂,還望楊學士見諒。”
楊廷和捋須,似是猶豫了一下,才道:“不,這理應不是有人嫉妒而已,隻怕……這和閹黨不無關系。”
終于要進入正題了,隻是左一口閹黨,右一句奸賊,如此冠冕堂皇,說穿了,你還是想入閣嘛。
對于這個人,葉春秋懶得吐槽了,葉春秋甯願他直接告訴自己,他就是想入閣,可是偏偏,非要把奸黨祭出來,真當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什麽都不懂,被你打了一針雞血就沖上去鋤奸不成?
葉春秋一副對閹黨不感興趣的樣子道:“噢,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