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守仁之外,王家還有三個兄弟,次子王守儉,現在還是太學生;三子王守文,乃是郡庠生,四子王守章,也還在讀書。
隻是除了王守仁,其他三個兄弟都沒什麽出息,雖然讀書,卻都是屢中不第。
葉春秋到了王家的時候,隻見王守仁也在家裏,王守仁今兒是特意從鎮國新軍告了假,專門領着三個兄弟在此等着了。
葉春秋便先拜了王守仁,接着又拜見諸位舅哥,那王守章比葉春秋年紀還小一些,不過十四歲,他嘻嘻笑道:“姐夫,怎麽登門就帶這點禮啊。”
呃……
其實這次回門,是帶着了禮的,可都是些尋常的東西,不是布匹,就是豬肉之類的,倒是沒有準備什麽特别的禮物。
葉春秋沒料到王守章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一時顯得很是尴尬,倒是王守仁和王靜初都斥道:“不許調皮。”
這王守章便咋舌,乖乖地站到一邊,王守仁忙是緩和氣氛道:“春秋,家父已在那兒等着了。”
葉春秋颌首,等進入正堂,朝着王華便拜:“小婿見過泰山大人。”
王華捋須,笑面迎人地看着葉春秋,連聲道:“好,好,好,起來坐吧,你來了正好,老夫正好有話和你說。”
葉春秋便坐下,王華寒暄了幾句,又道:“這幾日在家中賦閑,過得如何?”
葉春秋汗顔道:“尚可。”
那王守章一聽,又忍不住道:“呀,和我姐姐成了親,怎麽是尚可……”
呃……
這個小舅子,還真是會‘開玩笑’,爲什麽葉春秋讨厭熊孩子呢,這是有原因的。
葉春秋立即眼觀鼻、鼻觀心,垂坐不動。
王華便笑了:“春秋,不必往心裏去,章兒被他娘慣壞了,呵……章兒,去一邊玩,莫要在此胡鬧。”
葉春秋一看大緻就明白了,這個王守章乃是王華老來得的兒子,寵溺慣了的,等王守章走了,王華才道:“老夫幾次想要緻仕,可是宮中總是不準,哎……真是令人煩惱啊,不過過幾日就是廷推,似乎這一次對你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葉春秋萬萬想不到王華會在回門的時候提起這個,既然如此,那麽這一次對于葉春秋來說,肯定是極爲重要了。
不過……老丈人是收到了什麽消息嗎?
葉春秋倒是謹慎起來,官場之上,每一步都是機會,可也有可能是陷阱啊。
既然決心仕途,葉春秋怎麽會對關系到自己的事不在乎呢,不在乎是假的。
葉春秋便含笑道:“噢,還請泰山見告。”
王華捋須道:“其實哪,老夫也隻是有一些耳聞,東閣大學士楊廷和,你知道嗎?”
葉春秋點着頭道:“此人乃是小婿的頂頭上司。”
王華颌首:“他前幾日去見了李賓之。”
賓之乃是李東陽的字,葉春秋知道楊廷和早年和李東陽共事過,說是李東陽的故吏。
這一次焦芳徹底地垮台,誅滅三族,空缺出來的内閣大學士已成了許多人眼中的香饽饽,尤其是各殿的學士,隻怕連那翰林學士現在也在跑關系吧,還有各部的部堂,似乎也一直都在争取。
内閣學士、東閣學士,甚至是某部部堂,别看他們有的清貴,有的身居高位,可是這一腳踏不進内閣,再清貴也差那麽點兒意思,權柄再大,即便是成了吏部天官,那也還差些火候。
楊廷和去跑李東陽的關系,倒是很切合實際,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葉春秋對楊廷和的觀感不太好,此人表面上似乎是個與邪惡勢力做鬥争的謙謙君子,可是他下手狠辣,絕不是表面看起來溫良恭謙這樣簡單。
王華淡淡地道:“那楊廷和對李賓之說了一句話……你道是什麽?”
葉春秋奇怪地道:“小婿還要請教。”
王華歎口氣道:“他說,東閣大學士出缺了。”
葉春秋身軀微震。
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麽,楊廷和很高明啊,這一次,可謂是他的生死之戰,若是進不了内閣,那麽等下一次,卻不知又要到什麽時候了。
若是他能進入内閣,就勢必是接替焦芳,成爲謹身殿大學士,那麽東閣大學士也就空缺了出來。
他很聰明,他的優勢其實并不隻是和劉瑾交惡,想要獲得内閣的大力支持,真正的着眼點卻在王華和謝遷的身上。
内閣大學士很值錢,東閣大學士卻是不值錢。
可是這個正五品的東閣大學士,卻幾乎是任何一個清流成爲宰輔的必由之路,怎麽說呢,就如葉春秋,他現在隻是個侍讀,距離内閣依然很遙遠,葉春秋事實上也遇到了一個天花闆,想要突破,隻有兩條路,是殺破重圍,成爲翰林學士或者是東閣、文淵閣大學士,這是一條血路,畢竟清流官這麽多,一個蘿蔔一個坑,就這麽幾個位置,平時這種清閑又舒适的職位,别看在大明内廷無足輕重,卻幾乎是進入内閣的必由之路。而另一個突破點,就是外調,比如調去做學官,比如去某部堂裏做官,能混個都察院的右副都禦使那是最好,運氣再好一些,可以成爲少卿,或者是成爲部堂裏的右侍郎,然後借着高位熬個十幾年,成爲了尚書,九卿之一,那麽内閣就大有指望了。
後面的一條路很艱辛,可是東閣大學士卻是捷徑,否則楊廷和一個正五品的東閣大學士,怎麽敢窺觊内閣大位?
楊廷和現在放出風聲,就相當于是通過李東陽告訴謝遷和王華,我最大的優勢是,可以空出一個坑,而這個東閣大學士,對于葉春秋很重要,他雖然年輕,可是做官就是如此,有坑,你得占,因爲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了,否則下一次,卻不知要等多少年了,你是想要再等十年,還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