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最簡陋的版本,若是放到後世,大概是防不住什麽的,可是在這個時代,勉強應付鳥铳卻還頗爲管用的,也正因爲如此,雖然幾發火铳打在他的後背上,看起來鮮血淋漓,可是這身被罩在裏頭的内衫卻還是抵消了大部分的鉛丹力量,所以那些都隻是皮外之傷。
而這些餘黨現在已有些慌亂了,在他們面前,是明火執仗的鎮國新軍,而在剛才,船已被炸毀,此時的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焦芳的臉徹底地青了起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自黑暗中出現的鎮國新軍,猶如神兵天降,似乎早有準備。
焦芳幾乎直接癱了下去。
謀劃了這麽久,想了那麽多的後路,可謂是絞盡腦汁,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鎮國新軍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從一開始,葉春秋就已發現了什麽,可既然如此……
他越想,越是無法心安,而在此時,葉春秋已将朱載垚交給了王守仁,他命人取了一柄劍來,直接站到了陣前,冷冷地道:“焦公,這一次,你又輸了。”
焦芳的臉色鐵青,面無血色。
方才的得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直是個很自信的人,可是現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一下子失去了信心。
怎麽會如此?明明在不久之前,他是智珠在握,明明一切都安排得那般細緻緊密,明明他和他的族人就将要安全離開了,可是現在……
在這濃夜之中,焦芳感受到了切身的寒意。
而在此時,他的黨羽們則皆是不安地左右張望,越發的驚慌失措。
葉春秋已是長劍斜指,厲聲道:“諸生聽令。”
身後的鋼鐵洪流沒有發出聲音,隻有呼吸時,從口中噴吐出一口口的白氣。
葉春秋繼續道:“這些盡都是反賊和倭寇,來人,斬殺殆盡,不要留一個活口。”
依然沒有人回應,可是整齊的步伐響起。
嘩啦……嘩啦……咔……
鐵靴踩地聲,金屬的摩擦聲,粗重的呼吸聲,宛如交響曲奏起,這一字排開的鋼鐵堡壘開始向前移動,他們速度并不快,步伐穩健,雖是身穿重甲,卻如履平地。
長長的鋼矛,斜着朝向天際,那矛尖的鋒利,在這月下,幽光隐現。
葉春秋的眼中,隻剩下了殺意,今夜……這些人都要死,葉春秋不打算留一個活口,所以當他一句斬殺殆盡的時候,已是決心痛下殺手了。
想和倭人勾結,出賣大明,想把他當做禮物般交給倭人洩憤,想将太子作爲籌碼嗎?那麽……今日焦芳和這些爲虎作伥之人,就要付出代價。
而在鎮國新軍對面的焦芳,心已亂了,他徹徹底底地感受到無路可走,沒有了船,若是走陸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現在,鎮國新軍就橫在了他們的面前,這時候是想走陸路也不可得了。
輸了嗎?
看着那鋼鐵的堡壘緩緩移動而來,黑夜之中,宛如死神,他還是咬了咬牙,厲聲喝道:“我們人多,對方人少,殺過去,擒住葉春秋,奪回太子。”
他的黨羽之中,有倭人,有佛郎機人,有他的族人,還有不少的武士。
這六七百人,此刻也已發起了狠來。
零零散散的數十個铳手啪啪地開始射擊。
鳥铳射出,旋即對面火花四濺。
若是近距離射擊,或許還有可能射穿闆甲,可是這鎮國新軍的闆甲乃是合金締造,擁有極好的強度,更不必說,這些人射擊起來全無章法,如此遠的距離便開始亂射,結果可想而知。
咔……咔……咔……
鎮國新軍依然在前進,他們沒有任何地慌亂,沒有一丁點的遲疑。
一群倭人已提着刀,在夜空中低吼,這些人生性就是戰士,此時到了窮途末路,心知再不解決眼前的麻煩,反應過來的城中明軍就會傾巢而出,接下來他們将陷入數萬乃至十萬的軍馬包圍之中。
他們已發了狠勁,爲首的一人,乃是筱田三郎,他龇牙,露出那烏黑的牙齒,這是絕大多數倭寇的象征,此時他高高舉起了武士刀,振臂一呼:“殺!”
兩百餘倭寇,一齊振奮,猶如潮水一般,朝着鎮國新軍殺去。
其餘的餘黨見有人打頭,都是精神一震,亦是如瘋了一般沖殺。
倭寇的兇名傳揚在外,絕不隻是虛的,而是在于,這些兇殘的倭人縱橫大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死士,此時舉刀沖殺而來,一個個發出厲吼,氣勢如虹,若是遇到尋常的大明官兵,單單這拼命的架勢,就足以使人聞風喪膽了。
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這句話用在倭人與大明官軍的身上,實是最好的寫照。
此時此刻,一股洪流,已是朝着那鋼鐵堡壘沖撞而去,海上的倭寇往往不盡然是倭人,可是一旦交戰,往往倭人沖殺在最前,而一旦如此,便能使其他人勇氣倍增,一齊掩殺。
倭人的戰術十分簡單,可是這種戰法簡單的同時卻又極爲有效,他們猶如蝗蟲,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勢如破竹。
那筱田三郎沖殺在最前,能成爲倭人的首領,自有過人之處,他的眼中,鎮國新軍諸生已經越來越近,隻是……他看不見他們的LUO露在外的身體,渾身上下,竟都是闆甲包裹,護手、護膝、護肩、護心、護腿、護胸、便連靴,竟也散發着鋼鐵的幽光,隻有那一雙雙露出來的眼睛,那眼睛……竟令筱田三郎有些遲疑了。
他曾經屢屢侵犯大明的邊鎮,正因爲如此,對于大明的官軍,他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些人一旦遇到不要命的倭人,或許遠遠的還能勉強保持勇氣,而一旦殺近,他便能看出對方眼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