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又是笑着搖頭道:“也沒什麽,爲陛下效命罷了,春秋是來當值的嗎?”
葉春秋慚愧地道:“是去謝恩的。”
一聽謝恩,楊廷和捋須道:“難得,難得啊,葉侍學太得陛下厚愛了,去吧,老夫正好整理一下河南士人的狀紙。”
葉春秋知道,但凡是要搞倒一個人,至少在大明朝,用科舉舞弊來做武器堪稱神器,幾乎可以讓人一輩子翻不了身,大明幾條不可逾越的紅線,除了謀反之外,就是科舉弊案了。
葉春秋沒有再說什麽,雖然他不太喜歡這種不擇手段的方法去打倒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可是這畢竟與己無關。
葉春秋走出了東閣,旋即便去了暖閣,朱厚照似乎早就料到葉春秋會來似的,早就在此等他了。
一見到葉春秋,朱厚照便笑意迎人地道:“老三,朕的虎鞭吃了沒有?”
葉春秋感覺臉上有點僵硬,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朱厚照看着葉春秋臉上的不自然,也就不再取笑了:“朕思來想去,覺得挺有意思,哈哈……你莫要闆着臉,朕隻是開玩笑而已,昨夜朕回宮之後,你祖父沒有怪朕吧。”
葉春秋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道:“誰敢怪陛下?倒是家中大父命臣對天賭咒發誓,要好生報效皇恩,爲陛下效犬馬之勞,又特意重申了家訓……”
朱厚照聽到這裏,眼眸頓時發亮,好奇心作祟了,忙道:“咦,你家的家訓是什麽?”
葉春秋隻得答道:“忠良之後,自然……”
“噢,原來是要做忠良,難怪你這樣的忠良,原來是有淵源的。”朱厚照倒是露出了幾分理解的笑容,随即又問道:“令祖是何人?”
葉春秋不禁汗顔,就一個鄉下小地主,這都是葉老太公吹牛逼用的,想不到朱厚照還當了真,卻不得不道:“宋時的文定公葉諱适乃是家祖。”
到底葉家是不是文定公葉适的子孫,葉春秋也不清楚,不過葉老太公确實一口咬定了,現在陛下問起,隻好這樣答了。
“就是那個力主抗金的葉适?”想不到朱厚照竟也知道。
這也是曾是大宋南渡之後力主抗金的官員,早年曾中榜眼。曆仕三朝,曆官平江府觀察推官、太學博士、尚書左選郎、國子司業、知泉州、兵部侍郎等職,他對外力主抗金,反對和議。在北伐失敗後,葉适的仕途葉就出現了挫折。
朱厚照顯然對這種對外強硬的人頗有興趣,便笑道:“難怪說是忠良之後,果真如此,宋朝的皇帝不肯聽你高祖的谏言,可是朕不同,朕聽你的,你說打誰就打誰。”
“……”葉春秋頓時苦笑以對。
朱厚照又道:“想不到你大父竟有這個心思,還勸你忠心耿耿,難得他有這樣的心思,看來朕賞得輕了……”
朱厚照踟蹰了下,就在此時,那仁壽宮的小橙子來了,道:“陛下,呀,葉侍學也在這兒,正好,今兒太後娘娘請了王公和萬年縣令葉景入宮議事,命奴婢來請陛下和葉侍學。”
葉春秋錯愕地道:“我父親回京了嗎?”
小橙子堆笑道:“今兒清早就回京了,先去吏部交了差,便被太後娘娘請進了宮,正在商量着事呢。”
朱厚照不由道:“母後有什麽事?”
小橙子一時也答不上來,朱厚照便站了起來,對葉春秋道:“走,我們去看看。”
葉春秋滿腹的疑惑,按理來說,老爹入宮其實也沒什麽說的,可問題就在于,他剛剛到就被傳了去,顯然是仁壽宮那兒已經事先和吏部那兒打了招呼。
可是不是說太後娘娘毀約了嗎?不肯收靜初爲義女了嗎?如此一來,這張太後也不算是靜初的娘家人了,就沒有必要叫自己的爹和恩師去商議着婚事了吧。
又或者,這毀約的事是假的?
葉春秋帶着疑惑,随着朱厚照到了仁壽宮,果然在這正殿裏,見王華已側身坐在下頭,而風塵仆仆的葉景似乎也恭恭敬敬地和張太後說着什麽。
朱厚照和葉春秋進去,朱厚照先是給張太後問了安,葉春秋則行了禮,道:“參見娘娘。”
張太後便打量着葉春秋,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道:“又消瘦了一些,果然是沒成親的男兒不懂得照顧自己,皇帝這個年紀啊,已有幾個妃子了,呵呵…這會臉還紅了。”
葉春秋心裏說,有嗎?哪裏有臉紅?
葉春秋隻好順着張太後的話道:“不知太後娘娘有什麽吩咐?”
張太後笑盈盈地道:“你整天忙着爲皇帝操勞事務,無事當然也不會請你來,當然是有事商量。”
她對葉春秋抱有很大的好感,從一開始救了她的兄弟,就讓她覺得欠着葉春秋的人情,此後若不是葉春秋,她哪兒來的皇孫抱?這又是一樁;再有就是救了夏皇後和太子。單憑這三樣,就解決了張天後所有的心事。
再看葉春秋雖然比朱厚照年紀小一些,卻比朱厚照不知穩重了多少,不卑不亢,面沉如水,方才故意試探了一下,說他臉紅,也不見他露出詫異之色,再看朱厚照,已挪騰到了張太後的身邊,隻曉得擠眉弄眼。
張太後便道:“有一樁事啊,哀家和王愛卿,還有你爹商量過了,現在哀家問你話,你據實回答。”
葉春秋見張太後說得嚴重,也打起精神來,道:“微臣聽着。”
張太後先是呷了口茶,方才笑吟吟地道:“葉愛卿,這陛下到底是不是你慫恿着去大同的。”
又是大同的事?
雖然因爲那血書,而使朱厚照振振有詞地數落着群臣,此事也自此偃旗息鼓,可是張太後是什麽人?自己的兒子是什麽貨色的,她怎麽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