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看着眼前這氣派的葉家府邸,而後在葉春秋的攙扶下進入了宅中花廳閑坐。
陳蓉和張晉二人跟在後頭,左右張望,心裏不由發出驚歎,這家夥到底貪墨了多少銀子啊,這才兩年,就置辦了如此的華宅。
二人低聲嘀咕,等落座之後,又一個個挺着身子,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陳蓉率先道:“春秋,令祖父叫我捎個口信,說是遲些會來京師閑坐一些日子。”
老太公會來……
其實葉春秋大緻也清楚怎麽回事,因爲此前就修書說是今年年末之前會完婚,因在外爲官,所以也不可能回鄉進行婚禮,隻能在京師進行,本來以爲老太公年紀老邁,多半隻會讓三叔過來,誰料老太公竟親自來了,葉春秋不由皺眉道:“他老人家年紀老邁,隻怕有所不便,這一路勞頓,如何吃得消?”
陳蓉便道:“葉老太公說,甯波知府與奉化縣令會安排好,知府大人和縣令大人欣聞此事,已立下保證了。”
葉春秋這才放下了心,有官府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自己在京師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這些人不會沒有耳聞,奉化葉家,現在是炙手可熱,這是巴不得和葉家沾點關系。
葉春秋接着道:“倒是有勞了他們。”
說了幾句閑話,看王華有些乏了,葉春秋便張羅着他和王守仁在後宅先歇下,方與陳蓉二人私下見面。
三人私下相處,先是各自會心笑起來,張晉瞪着眼道:“本來不想考下去,打算專心緻志地做這逍遙自在的張舉人了,而今見到春秋在此春風得意,又感到手癢了,不成,明歲的會試,我還要試試。”
陳蓉就鄙視地看着他道:“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試了又有什麽用?”
張晉要和他争辯,葉春秋卻做了和事老:“好了,好了,不要口舌之争了,陳兄,張兄,此番你們來京,是爲了詩社?”
“是啊。”說到自己最感興趣的,陳蓉連眼睛都變得燦亮了不少,道:“詩社遲早要北上發展的,這一次聽說你要成親了,我和張晉一商量,你成親怎麽能少了我們,爲公嘛,是我們打算在這京師站穩腳跟,以京師爲中心,經營北地;于私嘛,則是來見一見春秋,不,現在是葉侍學,葉侍學現在是江南的風雲人物了,前幾****修書來求稿,你竟不肯,真真是惱人。”
葉春秋便笑道:“我現在是官了,不敢再弄出什麽你情我濃的詩詞去丢人現眼了。”
張晉故作嗔怒地道:“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哼哼,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京師做了什麽。”
葉春秋莞爾一笑,三人吃着茶,叙着舊情,不禁懷念起從前的美好時光,都是唏噓。
正說着,門子卻來禀報,說有宦官上門,葉春秋忙去相迎,見了這宦官,此人道:“陛下聽說王公到了,請王公與葉侍學即刻入宮觐見。”
葉春秋不料小皇帝竟是如此耳目靈通,很遺憾地對陳蓉和張晉道:“兩位兄台,且先在舍下歇一歇,夜裏我們秉燭夜談。”
陳蓉抿嘴而笑道:“無妨,陛下召見,耽誤不得,春秋快去就是。”
葉春秋忙是去請了王華,二人穿了朝服,便動身入宮。
王華入宮依舊是坐着馬車,這仙鶴車坐着很舒服,尤其是上了禦道之後,那僅有的颠簸感也開始變得微乎其微起來。
朱厚照似乎已是等候多時了,他見了王華,倒是顯得正經了許多,咳嗽一聲,正兒八經地道:“王師傅不必多禮,朕一直盼着你來,今日一見王師傅身體健朗,朕心安不少。”他謙謙有禮地說這番話的時候,趁着王華欠身坐下的功夫,忙是朝葉春秋俏皮地眨了眨眼。
葉春秋一臉郁悶,小皇帝在賣乖讨巧忽悠自己的恩師和嶽父,自己該站在哪一邊呢?
好在王華面露欣慰之色,道:“陛下,臣一路北上,倒是聽說了大同的事,老臣萬萬想不到陛下有此仁心,哎……陛下長大了啊,如今當真越發的聖明了,若是先帝在天有靈,不知該有多高興。”
朱厚照聽到了王華的誇獎,龍顔大悅道:“哪裏,哪裏,都是恩師教得好。”
這次相談還算是愉快,很快,壽甯宮就來了人,說是張太後請王華。
其實在來之前,大家心裏都清楚,不是小皇帝急着讓王華入宮,而是張太後要商議賜婚的事,現在張太後收了靜初爲義女,一個是義母,一個是親爹,女方這兒,得先達成一緻。
見王華走了,朱厚照才擦擦汗,對着留下了的葉春秋道:“吓死朕了,朕還以爲王師傅還是當初在詹事府時的樣子,想不到今兒轉了性子,葉愛卿,你來得正好,朕正好有事兒尋你呢,你看看,這是什麽?”
朱厚照說罷,便撿起了一份奏疏遞到葉春秋的跟前。
說是奏疏,卻顯然又不是奏疏,竟是一張羊皮紙兒,上頭都是拉丁的字母,葉春秋不由愣了一下。
朱厚照笑吟吟地道:“這是甯波市舶司那兒送來的,說是極西之地,有佛郎機人,他們的國王給朕上貢來了,貢品還沒有運來,這個……算是國書,呵……想不到在萬裏極西之地,竟也有人仰慕朕的恩德,近來還真是喜事臨門啊,老三啊,你知不知道佛郎機在哪裏?噢,朕記得你繪過圖……”
他顯得很是開心,繼續道:“這一次,朕就等他們的使臣來,好生看看這佛郎機的使臣是什麽樣子的,那市舶司的陳傑倒是很會辦事,也是有功勞的。”
葉春秋接過這羊皮紙,看着上頭生澀難懂的文句,既非英文,也不是法文,卻是含笑道:“陛下,對方的使臣什麽時候抵達?”
“這……”朱厚照皺眉道:“這就不知了,市舶司那兒自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