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時,鎮國新軍要擴大招募新軍,那些讀書人豈不是趨之若鹜?畢竟對他們來說,又多了一個前途,即便是科舉考不上,何不如退而求其次呢,即便這個功名比真正的秀才要差一些,可對于普通的讀書人來說,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最重要的是,一旦鎮國新軍成了不少讀書人的出入,那麽就會出現得利者,這些人就自然而然地成爲了在輿論上鼓吹鎮國新軍的力量。
朱厚照聽了,臉上有這幾分爲難,道:“就怕内閣不肯。”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個主意的好壞,反正葉春秋的話,他是深信不疑的。
葉春秋卻是笑道:“此番鎮國新軍諸生的忠勇,這是大家都親眼所見的,不少人爲了朝廷流血流汗,就算他們不肯,許多人也不會明說。更何況臣所求的,并不是讓鎮國新軍諸生做正兒八經的秀才,這秀才有三等,将他們封爲附學生員就可以了。”
附學生員是沒有資格參加鄉試的,所以不會和科考而來秀才們産生沖突,何況這些人本來就是童生,雖然沒考中秀才,可是個個說是讀書人也沒錯,學識固然比不得真正的秀才,可是忝居最末等的生員也不算什麽讓人覺得過份的事。
朱厚照想了想,點頭道:“既如此,朕要爲鎮國新軍努力的争取,朕得先暗示一下内閣諸公,且看他們怎麽說。”
葉春秋心中定了一些,忙是稱謝,他心裏對此是最爲期待的,一群秀才組成的新軍,這就全然不同了,他們所獲得的社會地位,還有對鎮國新軍往後的發展,都會有莫大的好處,最重要的是,将來新軍再要募兵,到時怕是要無數人踴躍報名不可。
對于自己的那些門生們來說,也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在這個唯有讀書高的時代,功名就意味着一切。
當然,這件事想要辦成,是有着很大的難度,即便挾着這一次大勝之威,即便是加上皇帝的準可,想要辦成,也得慢慢來。
接下來,葉春秋在禦醫院養了七天的傷,總算這傷算是大好了,等他能走路,便出了禦醫院,回家休養了,養病的這些日子,少不得要去鎮國新軍營裏走一趟,而在這個時候,其實外間的消息已經沸沸揚揚起來。
陛下有意敕鎮國新軍諸生們秀才功名,這一下子,朝野内外都炸開了似的,各自褒貶不一。
支持的人不是沒有,他們認爲鎮國新軍諸生本就是童生,你能說他們不是讀書人嗎?他們爲國效命,投筆從戎,用命戰勝鞑靼金帳衛,維護了國威,立了這麽大的功勞,這是大漲讀書人的臉面啊,朝廷就算賞他們銀子,他們會看得上?
讀書人不愛錢啊。
人家如此忠勇,命都差點沒了,封一個附學生員怎麽了?
當然,也是有人反對的,這功名都是考出來的,就算是捐生,那也是花了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功名,而且往往要求很高,不是什麽人想買就能買得到,現在突然要多出鎮國新軍這麽多秀才,長此以往,這秀才的功名非要泛濫不可,這和賣官粥爵何異?朝廷自有制度,怎麽能夠這樣拍着腦袋就行事呢?
生員是功名,絕不能這樣泛濫的,鎮國新軍固然忠勇,且是讀書人,可是這樣太過了些。
這樣沸沸揚揚地鬧了幾日,整個鎮國新軍也有一些耳聞,不少人對此事甚爲關心,其實他們真的未必在乎多撥發一些銀子,他們在營中衣食無憂,更爲看重自己的地位,他們都是讀書人,雖然從戎,可多少心裏都有些傲骨,營中上下,沒有人隻想做一個小卒,他們也有遠大的追求……
而現在,這個恩賞給了他們極大的期望。
葉春秋到了營中,鎮國新軍依舊還在操練,不敢有絲毫的松懈,葉春秋背着手,站在校場邊上觀看,等到正午操練結束,所有人才一擁而上,紛紛來給葉春秋見禮。
葉春秋朝他們一個個颌首,接着探視了傷員,又詢問了死去的門生的情況。
建祠堂是不必的,因爲屍首要運回他們的鄉中去安葬,這是落葉歸根,不過朝廷大緻會下旨造石坊,對他們進行撫恤。
諸生們的情緒好壞參半,有時爲自己擊潰了強敵而驕傲自豪,有時又爲同袍的死而黯然,葉春秋和他們一起用過了飯,接着便和王守仁到了一邊,邊喝茶邊談話。
待遇問題,是非要解決不可的事,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清議站在鎮國新軍這邊,隻有如此,陛下的堅持才能盡力減少阻礙。
喝了口茶,王守仁看着葉春秋,葉春秋的傷勢應當已經緩解,而他不知道陛下爲何會突然有意封新軍諸生功名的事。這小皇帝,怎麽看都不太靠譜,料來也想不到這個‘妙計’,所以王守仁一直認爲,這是葉春秋的主意。
王守仁帶着淡淡笑意看着葉春秋,道:“鎮國新軍諸生若是有了功名,這确實是一步好棋,這對諸生有好處,對鎮國新軍也有巨大的好處,一群秀才的軍馬,且不說體面與否,這都足以淩駕于親軍之上了,隻是……現在看來……”
葉春秋搖搖頭道:“所以我們就要打動别人,功勞,我們是有的,最重要的是說服别人,王兄可知道什麽樣的言辭最能打動人心嗎?”
王守仁看着葉春秋,一時也無法回答,他知道葉春秋總有一些稀奇的想法,所以默不作聲。
葉春秋隻好自問自答道:“是告訴别人,鎮國新軍與有功名的讀書人都是一樣的人,是自己人。隻有大家成爲榮辱與共的共同體,這件事才可遊刃有餘。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别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