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起來,足足三十斤的穿戴在身,天寒地凍的天氣,靴子踩在泥濘之中,尤其的不舒服。
雖有内襯,闆甲也盡量使各個關節之間不産生沖突。
闆甲的設計,葉春秋已經盡量的借鑒了後世的人體工程學,使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闆金,都能與渾身的骨骼配合,内襯乃是羊皮,既可做到保暖,也能護住身體。
可是這樣穿着闆甲長跑,依然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三十斤的裝備在身,整個人被地心的引力拉住一般,每一個動作都艱難了幾分。
大過年的,鎮國新軍在操練,葉春秋也不能免俗,别人在熬苦,自己哪有吃香喝辣的道理?他今日一身銀甲,與王守仁一道在後尾随慢跑,王守仁穿着一身的闆甲,這接近四旬的大舅哥,平時都是不苟言笑,而今顯得很是滑稽。
葉春秋不敢笑他,卻見跑在最前的幾人,正是許傑幾個,許傑不斷挑釁:“來啊,快一些,都沒氣力了嗎?”
嘚瑟之情,溢于言表,他們幾人比别人穿戴得早,也就是說,别人輕裝操練的時候,他們早已全副武裝了,一開始個個氣喘籲籲,而如今他們已經習慣了這個分量,反而是如履平地一番,而且新的闆甲和兵器經過幾番改良,他們自覺得比他們原本的裝備要輕省許多,連說話的嗓門都大一些。
葉春秋莞爾微笑,不過即便自己,突然穿了三十斤鍍銀闆甲和帶着武器,也不禁覺得有些不适,等三圈跑完,許多人已經累得腳步越發淩亂,隻是這對于新軍來說,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葉春秋要求的标準,絕不隻是像戚家軍那般,遇到了暴雨,依然能保持隊形的嚴整,既然決心練兵,給予了最好的補給,裝備了這個世上最優良的兵刃和铠甲,那麽他要做的,就是即便下刀子也要所有人能保持戰鬥形态。
明軍的問題,既和世襲有關,另一方面,補給、武官的貪渎、人浮于事,也統統都有關系,不能做到給予他們足夠的營養,就難以保持日複一日的操練,而操練不隻是能增加作戰的技巧,打熬體魄,而真正的作用,卻是在封閉的環境之内,使他們僅存一個思想。
鎮國新軍就是他們的家,他們是新軍的個體,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他們的世界,隻有練習殺人的手法,白日操練時使他們筋疲力盡,根本無暇去多想,夜裏的夜課雖是講授各種知識,由葉春秋和王守仁輪番開講,卻也永遠圍繞着一個核心——尊師護國。
早飯是羊羹加上無限量的蒸餅,除此之外,一人兩個雞蛋,許多人的胃口越來越大,畢竟平時體力的消耗實在不小,若是不多吃一些,接下來的操練根本就吃不消,說到吃,這兒雖然食材豐富,可是廚子們手藝卻是慘不忍睹,很是暴殄天物。
蒸餅有些硬,羊羹放得鹽多了一些,有些難以下咽,連王守仁都有些吃不消了,忍不住皺着眉頭對葉春秋道:“春秋,這廚子該換一換了,這樣好的食材,盡給他們這樣糟蹋,看着心痛。”
葉春秋卻是很愉快地剝着雞蛋殼,嘴邊帶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搖頭道:“不能換。”
而後他朝王守仁眨眨眼道:“我這是故意的,食材豐富,是爲了補充大家的體力,可若是做成美味佳肴,會如何?現在我們是在營中操練,将來要外出作戰呢,難道還能把廚子帶到一起?這菜肴難吃一些,對大家沒壞處,将來大家啃着腌肉、肉幹、比石頭還硬的蒸餅時,方才不會覺得糟糕。”
王守仁微微愕然了一下,而後像是恍然大悟的,忙是謹慎地朝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都蹲着另一邊撲哧撲哧地喝着羊羹,還好沒人聽到,而他不禁哭笑不得……
但是他卻覺得,葉春秋的安排,的确是很有道理。
大家操練得餓了,自然饑腸辘辘,而後是饑不擇食,這每日豐盛的夥食,能填飽他們的肚子,還能補充他們操練的體力,至于口味,那就不必提了,這樣也好,不能嬌生慣養。
于是王守仁不禁感歎道:“能尋到這麽個廚子,也算是難得了。”
葉春秋噗嗤笑起來:“這是專門經過遴選出來的,百裏挑一、劣中選劣。”
“……”王守仁很難接受葉春秋的理念,瞧他笑得很燦爛,再看看手中硬巴巴的蒸餅,帶着幾分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上午乃是煉體的操練,經過三個月之後,葉春秋将煉體術升級了,也就是說,若是從前,這煉體術隻是簡易版,那麽現在,煉體術則成了簡易2.0威力加強版,現在的葉春秋,說是劍術大師也不爲過,他雖然不至于自創什麽劍術,卻已有了對現有的功法進行改良的能力。
所有人都卸去了闆甲,開始會操,新的動作又是一種萬千蟻蟲蝕骨的感覺,隻是一炷香,許多人就已是疲憊不堪,臉色燙紅,可是當葉春秋以身作則,連年紀較大的王守仁都親自示範,堅持着不肯松懈的時候,卻是無一人怠慢。
長久的軍營生活,使他們再多的苦也習以爲常,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忍耐的底線,除了令他們脫胎換骨,更使每一個人都變得‘木讷’起來,這種木讷,即是一種慣性,仿佛恩師讓他們做任何事,他們都不會去想,這樣做有沒有意義,這樣會不會太苦,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操練,如何操練得更好。
足足一個上午,當葉春秋熱汗騰騰地開始舒展了一下筋骨,梆子聲也響了起來,所有人第一個反應就是紛紛席地倒下,一個個東倒西歪,仰天喘着粗氣,直到開飯的梆子聲響,一下子提醒了他們,餓了,而且很餓,然後一衆人呼啦啦的回自己營房拿着自己的碗筷,一溜煙地往飯堂裏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