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飕飕的,不過葉春秋還算暖和,現在新軍的操練已經有了一些氣象了,一個月多月的操練,使這些門生不再是一群雛鳥。
操典的事,大緻可以交給王守仁負責,今日和平時不同,主要是因爲新軍已經操練了一些時間,而歲末京察的緣故,再加上宮中有意考察一下諸衛,所以命兵部尚書謝遷領銜,會同吏部、禦馬監、都察院諸官巡視各營,以觀成效。
天子對這軍務太上心了,既然專門下了旨,内閣也沒有反對,所以謝遷便開始巡視親軍諸衛了,昨兒剛剛巡視了勇士營,即便是謝遷,對勇士營也是贊不絕口,勇士營本就是從諸衛中挑選出來的精兵,即便是對外招募,也大多招募的是青壯,再加上糧饷充足,操練得當,張永也肯用心,因而一番操演下來,幾乎是一緻好評。
今日要巡視的便是鎮國新軍,本來鎮國新軍是沒有資格被考察的,卻因爲天子特意在旨意中提及,所以新軍成爲了謝遷最後的考察目标。
葉春秋一早便踩着雪出了門,趕到了營裏,王守仁早就到了,對于這一次巡視,若說不重視那是騙人的,于是葉春秋讓門生們早早用過了飯,接着便在校場等候,過不多時,便有人來報,說是謝公會同諸官到了。
葉春秋和王守仁打起精神,忙是到了轅門相迎,今日來的陣仗不小,除了謝遷,還有張永也親自來了,吏部那兒來的是個主事,都察院來的居然是佥都禦史鄧健。
葉春秋上前道:“下官葉春秋,見過謝公。”王守仁也一起行禮。
謝遷帶着幾分笑意地拍了拍葉春秋的肩膀道:“哈……等得急了吧,老夫也等得急了,正想看看新軍的氣象。”
張永也跟着笑道:“新軍盛名之下,咱家也正想見識呢。”
葉春秋才與張永見了禮,張永一改以往的态度,笑容可掬地道:“免禮,免禮,咱不過是陪謝公看個熱鬧。”
葉春秋心想,你是想來看笑話的還差不多!
隻是自己的新軍能否有成效,葉春秋卻拿不準,倒是王守仁一臉倦容,似乎是昨夜沒有睡好。
倒是真難爲了他。
将謝遷等人迎入校場,謝遷對巡視新軍最爲期待,遠遠看到百餘個新軍已是列了隊,印象似乎還算不錯。
于是他步入校場附近的涼棚裏,葉春秋讓了取了炭盆來,謝遷與張永紛紛坐下,鄧健不好意思和葉春秋打招呼,隻是和葉春秋交換了個眼神,至于那位吏部的大人,葉春秋卻是不認得,不過看他一直拉着個臉,葉春秋也就沒有和他寒暄什麽。
書吏斟了熱茶來,謝遷喝了口熱茶,整個人暖和了一些,對葉春秋道:“老夫這半月來巡視諸營,尤其是要檢驗的卻是各衛新兵,其中勇士營最爲優秀,卻是不知你這新軍如何。”
一旁的張永好整以暇地道:“謝公謬贊了,那些兔崽子若是知道,豈不是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可?”
謝遷莞爾一笑,便道:“開始吧。”
葉春秋自去吩咐了一句,鳴金聲響起,百來個新兵立即肅然,竟是整齊劃一的列隊,接着開始按着煉體術的軍姿站定。
謝遷看的連連點頭,一旁的張永也不禁有些狐疑了,這葉春秋,當真将新軍練出來了?瞧這個架勢,倒是有一些模樣。
謝遷露出欣慰的笑容,轉眼到了年關,京察就要開始,許多掩蓋了一年的矛盾一觸即發,葉春秋在此練兵,也算是頭一遭了,本就萬衆矚目,而今總算可以檢驗一下成效了。
百來個讀書人,就這麽保持着某種肅然的姿勢,紋絲不動。
他們比從前顯得矯健了許多,長達一個多月的操練,足以令他們脫胎換骨,而今這樣的操練,對于他們來說已經不算難事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起初謝遷還看着頗有信心,卻漸漸地變得有些不安起來,他呷了口茶,卻是看向一旁的張永,張永帶笑道:“葉修撰啊。”
葉春秋道:“下官在。”
張永忍俊不禁道:“呃,鎮國。軍的操練……就是如此?”
葉春秋和一旁的王守仁對視一眼,沒錯,他們的操演大緻就是如此。
葉春秋和王守仁二人的反應看在張永的眼裏,忍不住失笑道:“爲何不擺陣來看看,操練了一個多月,就隻是這麽的站着?咱聞所未聞,這……不是玩笑嗎?”
他這樣輕描淡寫的一說,卻是意味深長,謝遷和鄧健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事實上,他們也有些郁悶起來,開始還新鮮,可新軍就隻是一直杵在校場上,這練的算是什麽兵?這些日子巡視各營,各營威武雄壯者有之,陣型千變萬化者有之,什麽梅花陣,什麽一字長蛇,刀牌手與長矛手不斷變化,看的人不但眼花缭亂,更覺得這是一等一的精兵。
可是……你鎮國新軍就隻會這個?昨日也是看操練一個多月的勇士營新兵操練,可比這個要精銳得多了。
張永心裏更是忍不住笑,便道:“好吧,就算新軍剛剛開始操練,咱呢,也不能太高看了,既如此,還是演武來看看。”他一面說,一面眼中帶笑地捧起茶盞,拿着自己長長的指甲挑起浮在其上的茶沫,又不禁噗嗤笑了起來。
這諷刺意味還真是太明顯了……
不過禦馬監當差了這麽久,張永是熟谙軍務的,這兵如何操練,他是耳熟能詳,他不由偷偷地看了謝遷一眼,這位謝公堂堂兵部尚書,想必也是對這軍務略知一二吧,倒要看看,這位謝學士會不會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