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清邊掙紮地往前爬,邊努力地看着前方,猶如一隻被困在黑洞之中垂死掙紮的小貓,隻想往光明的地方尋找生機!
眼看着賀茂清就要爬到張儀和藩使們的腳下,葉春秋突然提起腳,下一刻,狠狠地踩住了賀茂清腳上的斷口,賀茂清的眼眸裏隻剩下了徹底的絕望。
腳下的疼痛,使他渾身抽搐,他口吐着白沫,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想要抓住張儀的腿,張儀吓了一跳,忙是避開。
張儀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懼,他聽到腳下的賀茂清道:“救我……張大人……救……”他突然身軀劇烈地打着擺子,最終,如一攤爛泥一般,腦袋垂下。
葉春秋站在他的身後,将腳收起,卻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張儀。
這樣的葉春秋太可怕了,張儀吓得差點無力地要癱在地上,勉強地死撐着,卻是低着頭,不敢用眼睛回視葉春秋的目光。
站在張儀身側的那些藩使,也一個個如見了鬼一般,亦是将頭垂下。
現在……還隻剩下最後一個了……
葉春秋返身,坐在椅上的足利義文,事實上已無路可逃,他想從椅上掙紮下來,一隻獨眼,瞳孔瘋狂地收縮,眼見葉春秋一步步走來,他頓時身軀一顫,然後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饒了我,我乃征夷大将軍之子,若是葉修撰……葉修撰饒了我,到時……定有厚報?”
葉春秋冷漠地看着他,嘲弄地扯出一笑,淡漠地道:“可以使死人複生嗎?”
“什麽……”足利義文似乎反應不過來,擡眸看着他。
葉春秋道:“那些被你戕害的人,他們可以複生嗎?”
足利義文終于明白了什麽,他忙是痛哭流涕,身軀抖得更加厲害:“葉修撰也是讀聖賢書出身,你……你今日已殺了這麽多人……爲何還要大加殺戮……我……我……饒了我吧,我終身再不會踏入中國。”
這裏的中國,乃是藩國對于大明的稱呼,意爲中央之國。
葉春秋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是可笑,道:“你知道殺人救人嗎?我記得在聖賢書之中有一句話,叫做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若是能殺一家人而使一路的人笑,這才是大仁大義;更何況,反正我今日已殺了這麽多人,其實并不介意再多殺一人。”
葉春秋緩緩地提起了長劍,劍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足利義文吓得幾乎魂飛魄散,此時的他,像足了一個可憐蟲,隻是喃喃念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可是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卻沒有融化葉春秋的鐵石心腸。
長劍不帶半點憐憫地直刺入了他的喉嚨,足利義文忙是要捂住自己的咽喉,然後眼睛死死地看着葉春秋,他沒有在葉春秋臉上看出半分的恻隐。
他開始搖搖欲墜,感覺到鮮血自喉下冒出來,咽喉傳來的巨大痛楚,使他整個人漸漸地失去意識,而在他的眼簾裏,天是紅的,地是紅的,眼前的葉春秋,也是殷紅的,殷紅如血。
終于,他閉上了眼簾,而葉春秋已是收劍,再沒有看他一眼。
葉春秋有些疲倦了,三十三個人,無一例外,統統被他殺了個幹淨,而此時,呼聲已經停了,無數人或是恐懼,或是驚喜地看着他。
葉春秋這時唯一的念頭,就是找一個地方沉沉的睡一覺,殺人并不是很痛快的事,不過今日……葉春秋卻感覺渾身上下都暢快淋漓到了極緻,隻是極緻過後,卻有一種深深的倦意。
他一步步地走出來,那張儀終于還是忍不住的上前攔住葉春秋,期期艾艾地道:“葉修撰,即便是決鬥,爲何要下此毒手?他們終究是國使,他們……我大明以忠信爲甲胄,以禮義爲橹,以恩德而服四方,以教化而……”
葉春秋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甚至連理都懶得理他。
卻聽張儀嚎叫:“若是如此,各邦驚詫,我大明恩德……”
葉春秋突然駐足,然後回頭看了張儀一眼。
張儀吓了一跳,後頭的話不敢再說下去了。
葉春秋想了想,道:“大人是在和我說話嗎?”
張儀道:“是,是,當然是……”
葉春秋淡淡一笑,朝他作揖,然後道:“大人說的很有道理,忠信爲甲胄,禮義爲橹,恩澤四方,這是大善之言,隻是……”
張儀見葉春秋又恢複了彬彬有禮,膽子終于大了一些,聲音中終于找回了一點氣勢:“隻是什麽?”他感受到了藩使們的膽戰心驚,自覺得理應挺身而出來質問葉春秋,如此,方能安撫住諸藩,免得他們對朝廷離心離德。
葉春秋道:“隻是……這些關我屁事!”
“……”張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一個堂堂的修撰,居然說出如此粗俗不雅的話。
可是這時,葉春秋已是徐徐而去。
走到一半,後頭傳出紛沓的腳步,卻是朱厚照追了上來,朱厚照道:“葉愛卿,且稍等,你忘了朕,忘了朕……”
朱厚照在前頭跑,後頭烏壓壓的宦官和侍衛不得不又在後頭追。
這陣仗……也是沒誰了。
葉春秋這才想起天子居然也在這裏,忙是駐足,等朱厚照上前,便行禮道:“臣見過……”
朱厚照激動地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朕今兒見識了啊,一口氣殺了三十三個,呀……朕做夢都想殺個鞑子或是倭賊,可是葉愛卿,你殺了三十三個……哈……朕賜你的這柄劍如何?好用吧,來來來,你給朕伴駕,伴朕入宮……朕得和你讨教一下。”
葉春秋身體疲倦,可是朱厚照提出來的要求卻很難拒絕,因爲自己本就是翰林,理應伴駕的。
于是他故意落後朱厚照一些,免得和他肩并肩。朱厚照則是寫意地在街上走,侍衛和宦官們趕緊地将他圍得水洩不通,以至于一旁的街景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