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早早睡過去,次日又去待诏房當值,還未閑坐多久,便有宦官來了:“葉修撰,陛下召您去侍駕。”
葉春秋抖擻精神,他心裏一直有疑問,這天子無緣無故封自己一個鎮國府參事的用意,按理來說,若是天子當真器重,理應是讓給自己在翰林裏升個官的,可是修撰依然還是修撰,偏偏多了一個參事。
嗯,說不準今兒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葉春秋随着那宦官入宮,這一次是在暖閣召見,倒是讓葉春秋松了口氣。
見了葉春秋來,朱厚照大喜,道:“哈……葉愛卿,你來的正好,嗯……你那藥在哪裏,可煉出來了嗎?”
一開口就問藥,顯然朱厚照對生孩子很感興趣啊。
不過葉春秋其實對生孩子也挺感興趣的,都是男人嘛,可以理解,頓時腦子裏也不禁浮出王靜初那楚楚動人的樣子,心裏唏噓,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婚,恩師不急,自己其實挺急的。
葉春秋搖頭道:“陛下,配藥不易,隻怕要過幾日。”
藥這東西還是少吃一點的好,有了這一次的前車之鑒,葉春秋更加謹慎。
朱厚照并不覺得失望,反而道:“噢,無妨,你用些心就是,是了,那份诏書朕已經命劉伴伴加印了,用不了多久,就要送吏部,葉愛卿,朕和你來商量商量。”
果然還是來了。
既然朱厚照提起,那麽顯然葉春秋的猜想是對的,朱厚照對這個鎮國府含有不爲人知的意圖,葉春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請陛下示下。”
見葉春秋一臉謹慎,朱厚照不由的歎了口氣:“你呀,明明比朕還年輕,偏偏總是一副謹慎甚微的樣子,真是無趣。”他眯着眼,接着道:“朕在病中,你和朕說的事,朕很有興趣,嗯,你說的沒錯,朕想要做自己的事,卻是萬萬離不開錢糧的,有了錢糧,才能随心所欲。”
他頓了頓,一臉感歎的樣子:“先帝給了朕一個大好的江山,隻是可惜,這江山雖然名義是朕的,實則卻是朕和士大夫共治……”見葉春秋臉有點僵硬,他連忙道:“呀,沒說你,雖然朕知道你也是士大夫,朕的意思是,朕要做什麽,總是礙手礙腳,實在是煩不勝煩,朕不能決定一個縣令和知府的任免,朕不能把那些像跳蚤一樣的禦史直接丢進水裏去喂王八,朕不能決定朝廷是否出兵安南或者是北伐蒙古,明明現在所有的事都是這些士大夫們來做,爲何出了事,大家都罵到朕的頭上?”
朱厚照撕心裂肺的樣子:“朕比窦娥還冤啊。”
葉春秋心裏想,若你是窦娥,那我也想做窦娥了。
朱厚照又歎口氣,繼續道:“所以朕想好了,與其說服他們去做朕想做的事,不如朕撇開他們來做,你的建議就很好,先有錢糧,有了錢糧就有了人,你現在明白朕爲何要讓你做鎮國府參事了吧……因爲朕要做鎮國公……”
葉春秋無語,雖然曆史上,朱厚照自己任命自己爲鎮國公,而且還破天荒的任命自己爲天下兵馬總兵官,甚至還厚着臉皮跑去戶部讨薪,讓戶部把自己鎮國公和總兵官的薪水給支了,這種荒唐事,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不過朱厚照顯得很認真,仿佛自己在做一件生命中很重要的事。
他朝葉春秋眨眨眼,然後從袖中取出了兩枚小印,笑嘻嘻地道:“你看這個,這是朕給自己刻的鎮國公印,怎麽樣,這是上好的玉料制出來的,這一枚呢,是你的,鎮國公府參事,葉愛卿,你我師兄弟二人聯手,這鎮國府暫時就你和朕兩個人,朕是鎮國公,你是參事,嗯……參事嘛,就是副手的意思,專門爲鎮國府跑腿辦差,還有給鎮國公謀劃大事的,這枚銀印賞你了……”
說罷,朱厚照很鄭重其事地将銀印交給葉春秋。
葉春秋接了,不得不說,這枚銀印的做工可謂精雕細琢,上刻鎮國府參事葉春秋三字,葉春秋感受到銀印的分量,将這枚小印收在了袖子裏。
朱厚照的心思,葉春秋終于明白了。
他是要繞開内閣六部,自己創一個編制外的草台班子,這個班子完全和内閣六部,乃至于宮中的司禮監和禦馬監,也統統避開,自成體系。
朱厚照的心很大,或者說,他的理想和他的絕大多數臣子都是相悖的,他無法改變這個結果,即便他是皇帝,所以當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決心走出一條新路。
而葉春秋,顯然給了他很大的啓發,他更是覺得,因爲有葉春秋的幫助,所以他的自信心更足。
朱厚照是天子……
然後他自诩自己是鎮國公。
好吧,葉春秋想着,繼續心裏開始謀劃着,鎮國公是皇帝,皇帝老子想要出宮是很有難度的,雖然曆史上朱厚照曾經偷跑過許多次,可依然還是難得出宮,現在鎮國府隻有兩個官,一個是鎮國公,一個就是自己這個參事,宮外的人隻有自己一個,也就是說,是不是從今兒起,自己就是鎮國府裏,集辦事員、聯絡員、參謀于一身的人?
嗯,那麽且就當自己是能者多勞吧,可問題就在于,這是一個草台班子啊,總共就兩個官,到了宮外,自己就是光杆司令了,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多半就是這塊銀印了。
怎麽感覺……這小皇帝是想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這分明是成立了一個皮包公司,然後他就躺在這宮裏,坐享其成啊。
朱厚照見葉春秋若有所思,似乎也覺得很虧欠,便拍拍葉春秋的肩,幽幽歎口氣:“朕很器重你的,朕也相信,你一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