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這些在宮中殺人的大臣非但沒有罪,反而被認爲是忠臣。
可是葉春秋何德何能,他這是事情敗露才打人的,他是爲了洩憤而打人,王振的餘黨是奸臣,所以該殺,可是朱學士是什麽人,堂堂翰林學士,士林典範哪。
劉瑾一口氣說完,就等太後娘娘和陛下震怒了。
可是他擡頭,竟發現陛下不在榻上。
這就怪了,陛下卧病已經将近一個月了,一直都卧床不起,今兒怎麽不在榻上了?
然後轉眼功夫,卻不知道朱厚照從哪個方向,精神奕奕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小皇帝顯得英姿勃發,整個人就就像是煥然一新一樣,哪裏有半分的病态?倒像是今兒他是新郎官一樣。
“你說什麽?”朱厚照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問他。
劉瑾心裏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見鬼了啊這是。
自己說葉春秋在保和殿打人,說他毒殺天子,說他勾結教匪,可是爲何這暖閣裏的人都是無動于衷?
張太後的臉上竟還帶着笑?這笑容,劉瑾已是很久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過了。他是素來知道張太後的性子的,因爲先帝是最講規矩的人,所以對宮裏宮外的禮法都是一絲不苟,這太後娘娘夫唱婦随,也被先帝感染,宮裏頭就算有個小宦官碎嘴,都需要嚴懲不貸的,而像這種有外臣在宮中打人的事,這不是比天塌下來還嚴重嗎?可現在娘娘怎麽一改常态,居然還笑得出來?
還有張永,張永曆來和自己不對付的,此前雙方還打過一架,還是朱厚照擺了酒說合了二人,這才礙于天子的面上,大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可是内心深處,劉瑾早就想整死這個家夥了。
可是現在,張永竟是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這眼神怎麽說呢……就像是自己被人拿刀砍了,而他在幸災樂禍一樣。
不對勁……
劉瑾嗅到了一絲不好的氣息。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噢,陛下居然下榻了,這麽說來,陛下的病是痊愈了?既然如此,那麽葉春秋毒害天子,豈不就成了笑話了?
劉瑾是個八面玲珑的人,立即避重就輕地道:“陛下,翰林編撰葉春秋當殿打人,就在保和殿裏,打的乃是翰林學士朱德海,陛下……”
“不不不。”朱厚照搖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除了當殿打人,還有什麽?他試圖毒害朕,勾結教匪?”
劉瑾一下子沒底氣了,幽幽地道:“是……是………啊呀……”
是還沒說完,朱厚照已一腳将他踹翻在地,劉瑾打了個滾,還沒來得及嗷嗷叫,頭剛要擡起,一個巴掌便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
啪……
劉瑾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個猩紅的五指印,他不敢去看朱厚照,忙是匍匐在地,可憐巴巴地道:“奴婢……奴婢萬死……”
“方才的話,你再說一遍!”朱厚照厲聲道。
小皇帝動了真怒。
一直以來,朱厚照都是劉瑾自幼看着長大的,即便是朱厚照的父皇和母後,怕也沒有劉瑾陪在朱厚照身邊的時間多,所以雖然朱厚照胡鬧,偶爾也會對劉瑾動手,可大多時候也隻是鬧一鬧而已,像今日這樣的嚴厲,卻是破天荒第一次。
劉瑾吓得大氣不敢出,隻是道:“奴婢萬死。”
“你當然該死!”朱厚照居然沒有像從前那樣,敷衍幾句就過去,而是步步緊逼:“你這個狗奴婢,竟敢造謠生非,說葉春秋要毒害朕?還說他勾結教匪?呵……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劉瑾再不敢遲疑了,他是再油滑不過的人,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說什麽不該說的,陛下會怎麽樣還不知道呢,而且張太後一丁點都沒有爲朱學士說話的意思,仿佛這事兒在眼下連個屁都不算一樣。
劉瑾苦兮兮地道:“是朱學士查到了葉春秋勾結……不不……”劉瑾自知失言,這個時候若是說朱學士查到葉春秋毒殺天子,這天子好好的就站在這裏,還這樣說,不是找死嗎?他隻得一臉委屈地接着道:“是翰林學士朱德海污蔑栽贓葉春秋毒殺陛下,勾結教匪,葉春秋在保和殿與他發生了争執,葉春秋氣不過,打了他一拳,現在傷勢不輕。”
“真打了?”朱厚照愣了一下。
隻一拳,竟還傷勢不輕?
葉春秋倒是有膽識。
不過那一拳的威力……竟有那麽厲害?
張太後這才微微動容,葉春秋這樣做……确實有點兒過份了,怎麽說,這在保和殿裏打大臣,那也是件聳人聽聞的事。
張永笑吟吟地站在一邊,看着可憐巴巴的劉瑾,卻禁不住道:“噢,咱算是明白了,這朱德海污蔑葉春秋毒殺天子和勾結教匪,這一樁樁的罪,可都是罪無可恕,是要抄家滅族的啊,葉編撰對陛下忠心耿耿,冒着生命危險大破白蓮教,想盡法子也要爲陛下煉藥治病,這樣忠實可靠之人,結果卻被人這樣污蔑,甚至還可能禍及全族,呵………明明是大忠臣,卻被人污爲奸賊亂黨,換做是誰,多半也壓不住脾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