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燒杯和尋常的玻璃制品又不同,這幾日葉春秋每日都在筆畫着分子公式,尋找一切可以替代的材料和工藝,從前還在科舉的時候,是每日琢磨八股文章,抄錄一些詩詞歌賦,而如今……顯然如那遊戲一樣,他晉級了,終于有了奇技淫巧的資格。
萬事開頭難啊,葉春秋甚至在想,等自己的新宅子建好了,理應專門爲自己開辟一個實驗室才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個時代有太多太多落伍于時代的地方,他雖沒有太高遠的理想,卻也有改變的心思。
好吧……慢慢來,先湊齊一套實用的工具,嗯……軟管用什麽替代呢?
燒杯已經勢在必行了。
還有酒精燈更好一些,用這蠟燭來湊合,實在不太像樣子。
量筒倒是好辦,自己筆畫一下弄個刻度也就是了。坩埚也無妨……還有漏鬥、試劑瓶諸如此類……對了,還有溫度計……
溫度計暫時有些難,雖然知道是用水銀外頭套一根玻璃管,可是工藝難度太大了,好吧,暫時不作考慮。
葉春秋挺享受這種寫寫畫畫的生活,做了幾個基礎的實驗之後,大抵開始掌握了節奏了,先别急,現在主攻小藍丸,其他的東西,以後再說,何況還可以利用這種一次次的失敗來提高自己的水平,化學家葉春秋是不想做的,不過有太多有用的東西可以通過這些器皿制出來。
葉春秋正沉醉其中,不妨外頭卻有人敲門,葉春秋皺眉:“說了不許進來。”
可是門卻被人推開,竟是戴大賓,戴大賓看着一桌的器皿,微微一愣,而後惱羞成怒道:“春秋,這下你要糟糕了。”
葉春秋卻是氣定神閑,用了一個竹子作的小鑷子将一些粉末小心的夾入試管中,一面道:“糟糕什麽?”
戴大賓冷冷道:“你還不知道?你可知道昨兒那焦黃中上書彈劾你了。”
“彈劾?”葉春秋眯起眼不解地道:“彈劾什麽?”
“自然是你煉不育藥,呀,你真在這裏煉藥,怎麽不見鼎爐,這都是什麽。哎……本來隻是一份彈劾奏疏,可現在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你難道還不知嗎?今兒許多人跟風上奏了,說是要追究此事。你不知道吧,若隻是你一個人胡說八道,倒也沒什麽,大家至多說你不務正業、口無遮攔,可是現在引起了這麽大的動靜,滿京師都在議論你呢,議論着你制不育藥,就不免要議論陛下不育之事,你要完了,還在這裏氣定神閑。”
葉春秋沉醉在這小小的司經局,已經很少關注外界的消息了,現在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那焦黃中坑了自己一把?
戴大賓生怕葉春秋不能明白其中的後果:“你想想看,你是堂堂的狀元公,本就是風頭大,現在聽說你煉藥,又有這麽多人彈劾,雖然都是罵你不務正業,可是你想想看,罵你不務正業的同時,就難免使人聯想到陛下啊,這不育,乃是宮中最避諱的事,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議論此事,可你隻要在一日京師,這流言蜚語就遏制不住,天子這樣的難言之隐,就會成爲笑柄,你可知道嗎?你留在京師,天子就一日不自在,葉春秋,你前途喪盡了。”
葉春秋的臉色也變得不好起來,他坐下,不由道:“意思是說,我可能會外放出去?”
戴大賓搖頭苦笑道:“吏部那兒放出了消息呢,說是爲了陛下的聲譽,防止有心人造謠生事,隻怕要委屈你,極有可能調你去瓊州府做同知。”
同知……
葉春秋的臉色冷了起來,他能看出戴大賓一臉郁悶的表情,葉春秋也不禁大怒,自己好端端的一個狀元公,現在是翰林從六品的編撰,這是一個極有前途的起點,那焦黃中實在可惡,現在把這事對全世界的嚷嚷,确實給天子和自己制造了極大的麻煩。
也就是說,天子若是不想被人嘲笑,葉春秋就不能留在京師,而瓊州府的同知乃是正六品,表面上葉春秋似乎是高升了,可是那個地方與大陸相隔,土漢雜居,和被發配去了貴州龍場的王守仁沒有什麽區别,這一去,可能就是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回來,所謂明升暗降,漸漸的遠離中樞,最後被所有人漸漸遺忘,從此之後,前途喪盡,這真是要去玩泥巴的節奏了。
壞人前程,如殺人父母。
戴大賓冷冷道:“那該死的焦黃中,真是……”
“戴年兄。”葉春秋這個上官,這一次倒是沒有擺官架子,叫他一句年兄,而後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焦黃中屢屢害我,實在可惡,可是這時候……急也沒用。”
戴大賓隻要搖頭,很爲葉春秋擔心:“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若是發配去了瓊州,這司經局就隻剩下我和幾個老吏了,他們那些人,睚眦必報,多半是絕不肯讓我出詹事府的。”
等到了傍晚下值的時候,戴大賓長籲短歎的和葉春秋一道去了翰林點卯,剛到門口,便被人叫住。
“春秋,春秋,哈……恭喜,恭喜你了。”
葉春秋和戴大賓駐足,卻見焦芳和幾個在宮中待诏房當值的翰林多半也是下值回來,焦黃中興沖沖的道:“春秋,恭喜你了啊。”
他今日沒有再叫葉春秋爲大人,顯得喜滋滋的樣子,道:“聽吏部那兒的消息,春秋這又是要高升了啊,春秋才剛剛步入官場,就從從六品升爲了六品的同知了,哈……春秋該請酒,人生三大樂事,升官發财還有洞房花燭夜,春秋隻怕樂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