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含笑道:“想請你幫個忙,我練了個神藥,嗯,你能否尋個人,幫忙來試試。”
“神藥……尋人試藥……”張鶴齡愣住了,這小英雄,什麽時候改行試藥了。
等葉春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顆藍色小丸子出來,然後尋了一個小瓷瓶,将丸子裝入其中,拿塞子塞了,道:“拜托侯爺了,噢……”葉春秋順手拿出一個方子:“試藥的對象,還有用藥的方法都在這方子之中,侯爺,多謝。”
張鶴齡暈乎乎地接過了瓷瓶和方子,好在他總算還有點良心,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樁,不管怎麽說,葉小英雄也是本侯的貴人不是?呀,你在這裏辦公?這詹事府從前倒是吃香,可自從陛下登基之後,就……”他搖搖頭,便笑了笑:“也罷,我有事,得趕着去交代收租的事,你是不知啊,這秋收就要到了,城外的幾個莊子得抓緊,現在……”搖搖頭,心裏念道:“窮啊……”
他要起身的時候,目光卻是落在了那晶瑩剔透的玻璃瓶上,不禁笑起來:“這東西倒是挺有意思……呵呵……”眼睛戀戀不舍地離開,似乎是覺得小恩公的東西就别黑了,還是趕緊做正事去。
葉春秋将他送出去,一再囑咐他:“這藥和方子,定要……”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便是。小恩公信不過我嗎?呵……本侯是什麽人,天子腳下再沒有本侯靠譜了。”
目送着他乘坐着轎子離開,葉春秋差點要淚流滿面,話說……這天子腳下再沒有人比你更不靠譜了,若不是當真尋不到人試藥,我打死也不請你。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葉春秋心裏松了口氣,然後開始難得的享受這份清閑了,便到茶室去,便見戴大賓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看着葉春秋自得其樂的樣子,戴大賓不禁道:“葉大人,你還真肯窩在這裏一輩子嗎?方才你請壽甯侯來,莫非是請托他幫忙走走路子?我實話告訴你,這壽甯侯辦事是最不靠譜的,天子腳下誰人不知?噢,還有,就算他肯上心,他隻是外戚,怕也難成什麽事,春秋,你走錯門路了。”
接着他喝了口茶,一臉郁悶地繼續道:“我已修書回了鄉中,家裏的人自然會想辦法替我疏通,呵……那焦黃中,多半是他嫌惡我,背後動了什麽手腳,他以爲我戴大賓是吃素的?他姓焦的有個好爹,我福建戴家也是書香門第,真以爲就他有關系?隻是我不便去走動罷了,讓家裏人來疏通,才免得讓人說閑話。”
發了幾句牢騷,才正色道:“不過那朱學士,和姓焦的親熱得很,他若當真要将你我釘死在這兒,卻也麻煩,有些時候,就算真有門路,也未必就使得上勁。”
自哀自怨一陣之後,見葉春秋依然平靜地喝茶,便不禁搖頭:“你總是如此,做什麽事都不鹹不淡,是要淡泊名利嗎?我實話告訴你,官場之上,這一套可行不通,你越是謙讓,别人越是得寸進尺,廟堂裏一個蘿蔔一個坑,不争不搶,難道還等着别人讓你?你看,你堂堂的狀元公,又怎麽樣……”
葉春秋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連忙道:“多謝指教。”
戴大賓隻好搖頭歎息道:“你是榆木腦袋,罷,我繼續看書去也,書中自有顔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伸了個懶腰,徑直去了。
…………………………
内閣裏,幾個閣老清早上了值,大家先是點頭緻了意,接着劉健便回到自己的公房,而這時,書吏自會将通政司大清早送來的奏疏遞來,劉健拿起第一份奏疏,本來還面上含笑,可是接下來,臉色卻鐵青起來。
這是一份彈劾奏疏,而彈劾者的身份也頗爲敏感,竟是新晉地庶吉士焦黃中。
内閣之中誰人不知,焦黃中乃是焦芳的兒子,其實這倒也罷了,最緊要的是,他現在已經以庶吉士的身份進入了宮中的待诏房,專司待诏之事。
庶吉士乃是清流,而大明的國體大抵對于彈劾是較爲鼓勵的,發動官僚鬥官僚嘛,當然,偶爾也會有所誤傷,就比如說隔三差五總有幾塊磚頭飛進紫禁城裏,不小心把皇帝老子砸個滿頭包。
而一般情況,也并非是什麽人都敢彈劾,若是負責具體實務的官員輕易彈劾,可能奏疏丢出去,立即你的老底就會揭出來,所以各部堂還有鴻胪寺、大理寺這些機構,大多都是三緘其口,保持着沉默。
真正彈劾的主力,往往都是清流,何謂清流,翰林院裏修史、待诏的是清流,都察院裏每天盯着别人幹活的是清流,國子監裏供奉孔聖人的也是清流,說穿了,他們是虛官,就是反正手不粘鍋,雖然窮一點,難有什麽油水,卻往往橫的厲害,他們是朝中沒有把柄在人手裏的人。
劉健開頭,若隻看到焦黃中彈劾倒也罷了,他很清楚,這個閣老的兒子急于嶄露頭角,尋個倒黴鬼來罵一頓,似乎也沒什麽,偏偏,他要彈劾的對象竟也是清流,正是近來聲名鵲起的葉春秋。
而真正讓劉健爲之色變的并不是彈劾,你罵我一句,我罵一句,其實本來是常态,什麽不務正業啊,生活作風有問題啊,也沒什麽大不了。
可是劉健從奏疏中讀到了狠毒,焦黃中滿篇的奏疏裏,隻重點抓住了兩件事,一件是葉春秋煉不育藥,别有居心,另一件就是葉春秋如此,所爲何事?
雖然整篇奏疏裏,都沒有提到天子的事,可是旁敲側擊,暗有所指,處處都讓人浮想聯翩,這一手,實在有些狠毒,不育,恰是當今天子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