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臉色一紅,自己若是說出背後之人,這不是給自己背後的人找麻煩嗎?眼前這個家夥風頭正勁,可不是尋常人,而是正兒八經的文曲星,過幾日吏部授官之後,就是堂堂正正的官老爺,直入翰林,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葉春秋見他不語,又正色道:“可若是你們想要蠻不講理,呵……我葉春秋也絕不是任人可欺的人,我略略粗通一些劍術,真要惹得急了,話可就不太好說了。”
葉春秋抿嘴一笑:“說起來,這潑皮倒也算運氣,他雖少了一隻手,可是斬他手的劍卻是宮中禦賜之物,這可是禦劍,這樣的劍,廢了他一隻手掌,不正是他的運氣嗎?”
張茂驚愕的看着葉春秋的腰間長劍,細細看來,那鎏金的劍鞘,竟果真印有龍紋。
他深吸一口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終于,他擠出了笑容:“狀元公,早說這孫東家是你舅父,哎……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令舅父實在是運氣,竟是中了大彩頭,這張票号,如意賭坊認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張茂心在淌血,可這又如何?賭坊确實有關系,可是這些關系還不至于與那些人息息相關,人家憑什麽因爲這個,就冒着風險和一個狀元公打擂台,何況,這個狀元公顯然不是尋常人,他還會武功。
葉春秋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作揖道:“既如此,那麽告辭,多謝。”
葉春秋沒有過多停留,旋身就走,孫琦見狀,忙是快步追了出去。
出了賭坊,孫琦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道:“春秋,多虧了你是狀元公,否則……”
葉春秋朝他抿嘴一笑,沒有多說什麽,這個時代,商賈是輕賤的,做任何買賣,背後沒有能人撐腰,可謂是寸步難行,當初葉春秋無論如何也要科舉,也是這個原因,即便自己有光腦又如何,能造玻璃知道黃火藥的配方又如何?本質上,這不是庶民的時代,而是士大夫的時代,你擁有再多的才能,擁有再多的财富,最終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今次若不是因爲葉春秋的身份,隻怕孫琦早已被人吃得不剩骨頭了。
葉春秋抿嘴一笑,似乎自己還算幸運,總算邁入了這個階層的頂端,嗯,吏部選官之後,理應一切都是新的開始吧。
賭坊那兒,似乎倒也甘心情願起來,次日孫琦前去了賭坊,那兒便開始稱銀,這是一筆極大的數目,需要花費不少功夫,另一邊,孫琦開始與人洽商宅子的事,他來時帶來了幾個夥計,四處在内城尋找合适的宅子,看過了幾家,接着叫上葉春秋也去看一看,倒是看中了西直門的一處宅院,這宅子占地不小,足足五十餘畝,内城的宅院兜售,一般是某個官家犯了事,又或者是有官員告老還鄉。
這種事在正德年間尤爲普遍,自張彩擔任吏部尚書之後,朝廷年年進行京察,汰撤了一大批的官員,許多人不得已,索性回鄉,犯事的官員也逐漸增多起來,雖然并非這些人都肯賣宅子,不過内城的宅子兜售比往年多了不少。
這座占地五十餘畝的宅院就是如此,三進三出,門房、影壁、天井、廂房、前廳、花廳、小廳一應俱全,庭院很大,還有一個規模不小的後園,或許因爲從前的主人也是南方人的緣故,所以裏頭的陳設并不隻是一味的追求宏大,長廊和月洞相連之處,明顯可見一些蘇杭園林的風格,不過因爲許久沒有人住的緣故,所以池塘裏滿是落葉未來得及清理,門廊處也有一些斑駁,大抵修葺一下,倒過的去。
葉春秋覺得甚是滿意,與人談論了價錢,對方開出的價碼倒是不小,足足是七萬兩銀子,這絕對是一筆天文數目,同樣的錢,足夠在杭州置辦豪宅了。偏偏這是京師的内城,更加寸土寸金,并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葉春秋和孫琦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心置辦下來,其餘的事就和葉春秋無關了,房契和銀子如何交易,是孫琦的事,至于訂立的契約,則是葉景出面去辦。
葉景對購置新房倒是很熱心,自己父子二人終于可以安頓了,他隻知葉春秋和孫琦合夥做了一些生意,掙了不少錢,孫琦和葉春秋對此吐露得都不多,因而他也沒有多問,等到房契拿了來,接着在衙門裏登了戶,孫琦便托了幾個在京的朋友,尋了一些匠人開始進行修葺和清理,至于府邸裏的人手,卻讓孫琦傷了腦筋,本想去招募一批人來伺候着兩位進士公,可是細細一思,又覺得他們父子二人在京師無依無靠,若是尋外頭的人,總有些不放心,索性還是用自己人方便,時候還早,要搬進去住怕還要一些日子,便索性送信回甯波,讓一批人手即刻進京。
到了十一月十三,葉春秋和葉景早早起來,接着便雇了轎子,直接往吏部部堂裏去,而在這裏,早有許多進士等候多時了,新晉進士要先去拜谒吏部天官,接着才去文選司,錄入官籍,登記造冊。
其實所謂的授官,大抵内閣都已經拟出票來了,宮中中規中矩的朱批之後,敕命就已到達吏部,所以去吏部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授官分爲兩批,這第一批,是一甲和二甲的進士,所以此時并沒有三甲進士來,足足六七十個一甲二甲進士在此等候,衆人見了葉春秋父子二人來,紛紛見了禮,衆人先在門廊下說笑,雖然許多人彼此談笑風生,其實許多人心情還是頗爲緊張的,一甲進士還好,二甲名列前茅者,也能淡定,唯獨似葉景這些中後的二甲進士,就有點兒碰運氣了。